晚八点的锦天城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顾玉芝第三次续满马克杯里的薄荷茶时，会议室的白板已被红蓝黑三色笔迹覆盖，活像一幅复杂的战略沙盘。

左上角是德国《民法典》第 313 条与中国《民法典》第 533 条的对比表，中间是何运晨手绘的证据链时间轴，右下角则是顾玉芝刚完成的博弈论收益矩阵 —— 每个单元格里的数字都闪烁着理性的光泽。

顾玉芝"再看和解意愿的概率分布。"

顾玉芝用红色马克笔圈住矩阵中心的数字，

顾玉芝"对方违约成本 120 万，和解成本 80 万，理性选择应该是接受和解。但这里有个变量 —— 他们的法务总监是哈佛毕业的，可能更倾向诉讼策略，这会影响决策权重。"

她忽然转向何运晨

顾玉芝"你下午提到的融资关键期，具体隐性成本数据有吗？"

何运晨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皱巴巴的融资新闻剪报。

何运晨"上周刚完成 B 轮融资，估值 1.2 亿，但投资方要求 ' 无重大诉讼 ' 条款。"

他用黄色荧光笔重重标出 "尽职调查截止日：9 月 15 日"。

何运晨"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 45 天内解决纠纷，否则融资可能泡汤。"

顾玉芝的笔尖在矩阵图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顾玉芝"加入这个变量后，和解概率会从 62% 升至 89%。"

她快速修改着数据

顾玉芝"我们可以设计三阶段谈判策略：第一阶段释放诉讼风险，第二阶段提出和解方案，第三阶段将最后期限卡在尽职调查前一周。"

窗外的夜色渐深，写字楼的灯光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斑驳树影。何运晨起身舒展时，发现顾玉芝的发丝已松落几缕，随着思考的动作在脸颊旁轻轻晃动。她面前的薄荷茶早已凉透，杯底沉着几片舒展的茶叶，恰似她此刻清晰的思路。

何运晨"我去热下茶。"

他拿起她的杯子时，指尖触到杯壁残留的温度

何运晨"顺便给你带了热咖啡，两勺糖的那种。"

顾玉芝抬头的瞬间，暖光恰好漫过何运晨的镜片，在他眼中碎成揉皱的星光。

顾玉芝"谢谢。"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

顾玉芝"其实不用特意记这些细节的。"

何运晨"不是特意记的。"

何运晨的耳尖在走廊灯光下泛着薄红。

何运晨"上次看你加糖时说 ' 这样刚好不苦 '，就记住了。"

他走向茶水间时，身后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轻快得像在谱写一首无声的歌。

会议室的门缝漏出邓冰莹和李浩源的争执声。

李浩源"专利侵权赔偿就该用 ' 利润法 '！"

李浩源的声音带着职业的锐利

李浩源"你坚持用 ' 许可费法 '，根本不符合初创公司的实际！"

邓冰莹"但原告连完整财务账都没有，' 利润法 ' 根本无法核算！"

邓冰莹的反驳同样尖锐。

顾玉芝放下笔，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知识产权侵权赔偿计算指南》，里面用四种颜色标注着不同方法的适用场景。

顾玉芝"帮我递给他们吧，第 17 页有针对初创公司的特殊处理方案。"

何运晨回来时带着最新战报

何运晨"郭旭和李晨刚搞定借贷案的利息计算，柴律师说他们的复利折抵比模板还精准。"

他笑着补充

何运晨"李晨现在逢人就夸 ' 顾氏计算法 '，说比教科书还好用。"

顾玉芝的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顾玉芝"是他自己肯钻研，我只是把《民间借贷司法解释》第 27 条拆成了步骤。"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李晨的便利贴"谢谢学姐，我终于弄懂 LPR 怎么算了！" 字迹工整得像是用尺子量着写的。

梅桢和蔡昆廷路过时探进半个身子，梅桢晃着手里的法条对比表。

梅桢"两岸离婚案的管辖权搞定了！台北地院认可了上海法院的管辖权，多亏你说的 ' 最密切联系原则 '。"

蔡昆廷举着咖啡杯笑得灿烂

蔡昆廷"下周请你们吃正宗三杯鸡，我知道一家连姜母鸭都地道的台湾菜餐厅。"

等人散去，何运晨忽然指着白板上的时间轴

何运晨"这里的检测报告日期有矛盾。"

他用放大镜指着验收单

何运晨"日语印章显示 7 月 15 日验收，但物流记录显示设备 7 月 18 日才到港 —— 可能存在倒签文件。"

顾玉芝的眼神骤然锐利

顾玉芝"这在德国法下构成恶意欺诈，我们可以主张合同自始无效。"

她调出德国《民法典》第 123 条

顾玉芝"看这里，因欺诈订立的合同可撤销，而且举证责任在对方。"

时钟划过十点，顾玉芝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妈妈的视频通话时，何运晨自觉转身整理文件，仍能听见她用上海话轻声回应。

顾玉芝"在和搭档讨论案子呢...... 对，就是面试时说的那个北航的男生...... 知道啦，等会儿就回家。"

挂断电话，她发现白板上多了幅简笔画：戴眼镜的男生捧着文件，旁边的女生正指着公式讲解，背景是亮着灯的会议室，角落画着一颗星星。

何运晨"送给你，"

何运晨的声音带着些许局促

何运晨"纪念我们第一次加班到这么晚。"

顾玉芝掏出手机拍下这幅画

顾玉芝"等案子结束，我们把它打印出来贴在工位上吧。"

她忽然想起什么，在时间轴上补了个红色箭头

顾玉芝"德国法院的反诉答辩期比中国多 15 天，这里加个缓冲期，避免对方以准备不足拖延。"

何运晨望着她专注修改时间轴的侧脸，忽然觉得深夜的会议室不再清冷。薄荷茶的清香混着咖啡的醇厚在空气里流转，白板上的法条与公式仿佛有了温度，连窗外的夜色都变得柔和。他想起面试时王剑峰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新的答案：好律师不仅需要专业，更需要懂得并肩作战的温暖。

十一点钟声响起时，王剑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望着满板的分析和两人眼底的血丝，忽然笑了。

王剑锋"我年轻时也常为一个条款熬通宵。"

他指着博弈论矩阵

王剑锋"把声誉损失量化成 20 万很精准，符合跨境案件的行业惯例。"

顾玉芝与何运晨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到被认可的欣喜。

王剑锋"明天我约了对方法务喝咖啡，"

王剑锋"你们的分析给了我新思路，或许可以从融资条款切入谈判。"

转身时又叮嘱。

王剑锋"案子重要，身体更重要。"

收拾文件时，顾玉芝发现文件袋里多了片暖宝宝。

何运晨"今晚降温，地铁里冷。"

何运晨拎起她的帆布包

何运晨"我送你到地铁站，正好顺路。"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顾玉芝忽然想起白天邓冰莹的话："你们讨论案子时眼里都有光。" 此刻看着镜中相视而笑的倒影，她终于明白，那束光不仅源于对法律的热爱，更来自有人能接住每个思维火花的默契。

地铁站的夜风带着凉意，何运晨解下围巾塞进她手里。

顾玉芝"我不冷......"

顾玉芝的推脱在触到他掌心温度时消音.

何运晨"拿着吧，"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何运晨"你胃不好，受凉该疼了。"

雪松香气混着薄荷的清冽钻进鼻腔，与她常用的书签气味意外契合。

列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时，何运晨忽然说

何运晨"明天的谈判，或许可以加个替代方案 —— 如果对方拒绝换货，就用延长保修期抵扣违约金。"

何运晨"你觉得呢？"

顾玉芝笑着点头，站台灯光在她眼中碎成星子

顾玉芝"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周全。"

踏上列车的瞬间，她转身挥手

顾玉芝"晚安，运晨。"

何运晨"晚安，玉芝。"

何运晨望着列车带走那抹米白色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加班的深夜、满墙的公式、微凉的薄荷茶，都成了记忆里带着温度的注脚。他掏出手机，在案件笔记末尾写下：最好的博弈从不是击败对方，而是和懂你的人一起，找到让所有人体面的解。

地铁上，顾玉芝将围巾拢得更紧些，雪松与薄荷的香气交织缠绕。她翻出手机里的简笔画，在星星旁边轻轻补上一弯月牙 —— 就像此刻的心情，理性的博弈论里，悄然揉进了一抹温柔的月光。明天的谈判或许会有新的挑战，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那个能读懂矩阵图的人，就没有解不开的法律谜题。

隐形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