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锦天城 19 楼的百叶窗，会议室的空气就已经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金勋把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渍在杯底晕开的形状，像极了他此刻凝重的脸色。王剑峰组的和解策略报告摊在桌中央，顾玉芝用荧光笔标注的 “调解成功率 72%” 那行字，正被李浩源用红笔打了个刺眼的问号。
李浩源“我认为这个方案过于保守。”
李浩源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寂静，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窗外的钢筋森林，
李浩源“当事人支付律师费，是要我们争取最大利益，而不是做缩头乌龟。”
他把自己的赔偿计算表拍在报告上
李浩源“全额索赔加上惩罚性赔偿，至少比你们的和解方案多拿 35%。”
顾玉芝的指尖在《民法典》第 585 条上轻轻敲击，金属钢笔帽与桌面碰撞的节奏，恰好压住了她声音里的波澜。
顾玉芝“惩罚性赔偿的适用有严格条件。”
她调出最高法 2016 年的指导案例
顾玉芝“需要证明对方存在‘明知违约仍继续实施’的恶意，而本案中对方曾三次发函请求协商，主观恶性显著不足。”
何运晨适时递过一份打印好的类案统计
何运晨“我们分析了 2017-2019 年的 147 个同类判决，支持惩罚性赔偿的只有 19 件，且平均审理周期比调解长 8 个月。”
他指着图表中的下降曲线
何运晨“考虑到当事人急需资金投入新项目，时间成本其实比金额更重要 —— 这就像感冒时选择快克还是中药，前者见效快但可能有副作用，后者温和却耗时。”
这个比喻让紧绷的气氛松动了些。郭旭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天平，左边写着 “李浩源：激进派”，右边写着 “顾玉芝：稳健派”，支点处标着 “何运晨：平衡者”。她抬头时，正对上李晨投来的目光，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还好我们组没这么激烈” 的庆幸。
金勋突然敲了敲桌子
王剑锋“你们忽略了一个关键。”
他抽出合同补充条款
王剑锋“这里明确约定‘任何违约方需承担对方为解决争议支付的合理费用’，包括律师费和差旅费。打到底，这些成本都能让对方承担，为什么要和解？”
顾玉芝“因为执行难。”
顾玉芝的回应快得像条件反射，她调出德国法院的执行数据
顾玉芝“对方在德国的主要财产是专利和技术秘密，执行周期至少 18 个月，且需要通过司法协助程序。”
她忽然切换成德语，流利地念出《德国民事诉讼法》第 328 条
顾玉芝“这条规定了跨境执行的互惠原则，目前中德之间的知识产权执行协助还存在空白。”
李浩源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通过了德语四级，但面对这种专业法条还是有些吃力。邓冰莹悄悄递过手机，上面是她刚用翻译软件查的结果，顾玉芝的引用准确无误。
李浩源“就算执行难，也不能未战先降。”
他梗着脖子反驳
李浩源“律师的天职是维护当事人权益，不是计算成功率。”
何运晨“维护权益不等于盲目诉讼。”
何运晨翻开当事人的财务报表
何运晨“他们下个季度有笔 2000 万的贷款到期，需要用这笔设备款周转。如果诉讼拖到年底，公司可能面临资金链断裂 —— 这时候的 35%，其实是拿生存风险换的。”
他忽然想起顾玉芝昨晚说的 “法律是服务商业的工具，不是炫技的武器”，此刻说出来，竟比任何法条都有说服力。
会议室的挂钟指向十点半时，梅桢突然举手
梅桢“我们组有个想法。”
她把自己的笔记推到中间
蔡昆廷“能不能把两种方案都交给当事人选择？毕竟最终决定权在他们手里。”
蔡昆廷立刻补充
蔡昆廷“可以做个决策树，把时间、金额、风险都列出来，像超市价签一样一目了然。”
这个提议像阵清风，吹散了剑拔弩张的对峙。顾玉芝看着梅桢笔记上的彩色便利贴，忽然想起自己帮她整理的 “跨境离婚案证据清单”，当时梅桢也是这样用不同颜色标注优先级。
梅桢“这个主意很好。”
梅桢“我们可以补充一份‘诉讼 vs 调解’的对比表，附上 SWOT 分析。”
何运晨立刻拿出 Excel
何运晨“我来做数据模型，把‘时间成本’‘金额确定性’‘执行难度’量化成百分制，这样当事人能直观看到打分结果。”
他敲击键盘的速度飞快，屏幕上很快出现动态图表，调解方案的综合得分比诉讼高 17 分。
李浩源还想说什么，被金勋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着顾玉芝和何运晨一唱一和地完善方案，忽然意识到这场争论的本质 —— 不是激进与保守的对抗，而是 “法律正义” 与 “商业现实” 的平衡术。顾玉芝的数据库像坚实的地基，何运晨的实务经验像灵活的脚手架，两者结合，才能建起真正有用的解决方案。
午休时，实习生们在茶水间分成几派。李晨给郭旭讲解 “如何用决策树分析民间借贷案”，手里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得飞快；梅桢和蔡昆廷研究着跨境离婚案的管辖权冲突，桌上的凤梨酥少了两个；邓冰莹把李浩源拉到角落，低声说着什么，后者的脸色渐渐缓和；顾玉芝则靠在窗边喝咖啡，何运晨站在她身边，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成温柔的形状。
顾玉芝“其实李浩源的观点也有道理。”
顾玉芝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顾玉芝“追求最大利益本身没错，只是要考虑实现路径。”
她想起博士论文答辩时，导师说的 “好的法律方案，是戴着镣铐还能跳舞”。
何运晨“我刚才太直接了。”
何运晨的声音带着歉意
何运晨“应该先肯定他的思路，再提不同意见。”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是顾玉芝喜欢的海盐味
顾玉芝“下次我们配合得更好点。”
顾玉芝接过糖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阳光穿过玻璃在糖纸上折射出彩虹，像他们此刻和解的心情。
顾玉芝“其实你比喻得很好。”
她笑着剥开糖纸
顾玉芝“快克和中药，很形象。”
下午的最终方案汇报会上，王剑峰组的演示文稿惊艳全场。前半部分是顾玉芝做的法律经济学分析模型，用不同颜色标注了三种可能的结果；后半部分是何运晨设计的决策流程图，每个节点都附有 “如果选 A，会面临 X 风险；如果选 B，能获得 Y 收益” 的通俗解释；最后一页是两人共同制作的 “当事人问答手册”，把专业术语都换成了 “就像您买房子需要查产权” 这样的生活例子。
王剑峰点评时，目光在两组人间来回移动
王剑锋“法律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
他指着顾玉芝的数据模型
王剑锋“用数据说话体现了专业严谨；”
又看向李浩源的赔偿计算
王剑锋“坚持权益最大化展现了职业操守。”
他顿了顿，补充道，
王剑锋“但最好的方案，是能把两者结合起来，给当事人真正需要的选择 —— 这才是客户思维。”
散会时，李浩源主动走到顾玉芝面前
王剑锋“你的德国法研究很扎实。”
他递过一份自己整理的判例汇编
王剑锋“这是我收集的执行案例，或许对你们有用。”
顾玉芝接过时，发现扉页上写着 “合作愉快”，字迹虽然生硬，却带着难得的真诚。
何运晨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场争论像场必要的磨合。就像齿轮需要相互摩擦才能咬合，团队也需要不同观点的碰撞才能找到最优解。他和顾玉芝并肩走出会议室时，夕阳正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顾玉芝的帆布包带和他的公文包带偶尔碰到一起，发出的轻响像在为这场和解伴奏。
回到工位，顾玉芝把李浩源的判例汇编放进文件柜，和自己的德国法资料放在一起。何运晨端来两杯热咖啡，轻声说：
何运晨“明天去见当事人，我们准备两套方案。”
顾玉芝点头时，看到他的笔记本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她昨天说的 “谈判时要给对方留台阶”，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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