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处理妥当后，静待后续结果。
“啧，现在的衙门，门板质量真差。”明竺走出门庭，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劲。她拍了拍裙角——那上面其实纤尘不染，连水牢的湿气都早已被蒸腾殆尽——动作随意得像掸掉一片落叶。
身后是刚被她“讲完道理”、一片狼藉的缉魔司分司，前方则是人声鼎沸、烟火缭绕的街市。明竺脸上那丝“活动筋骨”后的惬意未消，脚步轻快地汇入了人流，仿佛刚才只是去隔壁串了个门，砸塌人家一根柱子纯属意外。
她信步走上街头，原本喧嚣的市集此刻安静得诡异，行人纷纷避让，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恐惧。明竺浑不在意，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旁明显带着“仙盟规制”风格的建筑和摊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死气沉沉，毫无烟火气。”她摇摇头，鼻翼微动，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钻了进来——是灵麦揉面后蒸腾出的、带着淡淡清甜的面食味道，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磨灭的功法运转痕迹。
循着香气，她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口支着一个简陋的面摊，一口大锅热气腾腾，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油渍旧道袍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动作略显生疏地揉着一团发好的面。他身形瘦削，眉宇间依稀能看出昔日清俊的轮廓，但如今被生活的风霜和修为的停滞磨去了棱角，只剩下沉沉的暮气。
明竺脚步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化为促狭的笑意。她径直走到摊位前，在那条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长凳上坐下，屈指敲了敲油腻腻的桌面。
“老板，来碗面，多放辣子，少放盐。”
那揉面的男子头也没抬，闷声道：“客官稍等。”声音带着一丝常年不语的沙哑。
明竺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略显笨拙地扯面、下锅，动作间残留着一点点当年某个宗门基础炼体功法的发力习惯，只是早已变形走样，如同蒙尘的明珠。
面很快端了上来，清汤寡水，几片蔫蔫的青菜，面条倒是筋道，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明竺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吹了吹，慢悠悠地吸溜进嘴里，然后“噗”地一声，夸张地吐了出来，用手扇着风：“哎哟喂！老板，你这面也太咸了吧？齁死个人！当年在‘云霞峰’后厨偷学的手艺，就这水平？连‘碧波潭’那头老乌龟煮的洗脚水都不如！”
“云霞峰”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中年男子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明竺那张看似年轻、却带着某种亘古悠远气息的脸庞。这张脸…这张脸…虽然气质天差地别，但那眉眼的轮廓…还有那调侃的语气…
“你…你是…”他嘴唇哆嗦着，手中的抹布“啪嗒”掉进面汤里。
“嘘——”明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眼中狡黠更甚，“小声点，柳…嗯，现在该叫你老张？还是张老板？当年偷下山被罚扫山门三个月的‘云霞峰’小师弟张若尘？啧啧，混得不错嘛，都当上老板了。”
张若尘脸色瞬间煞白，又涨得通红，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揭开了尘封万年的伤疤，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踉跄着绕过摊位，几乎要跪下去：“您…您真是…明竺师…师祖？！” 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如假包换，亿万年没涨价。”明竺夹起一根面条，嫌弃地晃了晃，“行了行了，别整这套虚的。坐下坐下，跟我说道说道，我这一觉睡得有点沉，醒来发现家里（天阙阁）被人抄了，徒子徒孙都被打落凡尘，还冒出个什么仙盟，规矩一套一套的，烦死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流云坡，怎么去？”
张若尘惶恐地坐在对面，看着这位传说中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祖师，如同在看一个活着的、会走路的禁忌。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不好解释”张若尘叹了口气，“不过少宗主你要去流云坡？
在明竺挑眉、不置可否的表情中，他又道
“去？现在去流云坡，可比登天还难！那是仙盟核心，出入都要‘修行者令牌’，还得是高级别的！而且层层禁制，守卫森严，擅闯者……死路一条！”他顿了顿，看着明竺那副“天老大我老二”的神情，赶紧补充，“我知道您神通广大，可…可刚回来，总得…总得先摸摸底不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呃，当然，您不是龙，您是…”
“我是什么不重要。”明竺打断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令牌？通行证？呵，老一套。意思就是，得按他们的规矩，先混个‘合法身份’？”
“对对对！”张若尘黯淡的眼眸一亮“就是这样”
“修行者令牌…”明竺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地在油腻的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硬闯？对她来说自然不难，但正如张若尘所说，动静太大，容易过早暴露，引来九重天的注视。她现在还没摸清这“新三界”的水到底有多深，老巢天阙阁的仇也还没报，不宜过早掀桌子。
“啧，上个坡还要通行证，比落云境还麻烦。”
她眼珠一转，那熟悉的、让张若尘头皮发麻的算计光芒又亮了起来：那帮仙盟长老，这会儿估计正对着厉千绝那封‘情真意切’的奏报跳脚呢。在他们反应过来、调集人手来围堵我这个‘上古余孽’之前，得先找个地方摸摸底细。
她看向张若尘：“老张，你在这市井底层混了这么久，消息应该灵通。知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嗯…能让人光明正大混进去、还不容易引起注意的路子？”
张若尘苦思冥想，忽然眼睛一亮：“有！祖师，还真有一个！就在三天后！仙盟为了‘选拔良才’、‘补充新鲜血液’，同时也为了安抚那些没有背景但有资质的凡人后裔，会在各大主城举行‘仙姿弟子选拔’”
“选拔？”明竺来了兴趣，“说说。”
“名义上是给凡人一个‘登天梯’的机会，”张若尘压低声音，带着讽刺，“实际上就是各大依附仙盟的宗门挑选有潜力的苗子。选拔过程很严格，要测根骨、悟性、心性，层层筛选。一旦被选中，就能获得‘预备仙籍’，进入宗门修行，自然也就有了宗门发放的身份令牌，能去很多地方，包括…流云坡外围的一些区域执行任务！”
张若尘又道
“ 这是五年一度的盛事，只要您去参加，以您的…呃，‘天资’，混个令牌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了令牌，就能名正言顺地行走三界，甚至有机会进入流云坡！”
“选拔大会？”明竺眉梢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极其有趣的事情。她亿万年前就是承隐宗板上钉钉的少宗主，一路横推，何曾参加过什么选拔？向来只有她挑别人，哪有别人挑她的份儿？
她想象着自己站在一群毛头小子小丫头中间，被几个可能连她零头都不到的“考官”评头论足、测试“仙姿”的场景……
“噗嗤！”一声没憋住的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十足的戏谑和玩味。
张若尘被她笑得有点发毛：“少…少宗主？您…您觉得不妥？”
“妥！怎么不妥？”明竺站起身，随手丢下几枚凡俗铜钱——这还是她从缉魔司某个倒霉蛋身上顺来的，“简直是太妥了！”
紧接着又补充道“这给后辈们当‘小师妹’的角色…祖师奶我还没试过。”
她顺手拍了拍张若尘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这位曾经的修士、现在的面摊老板浑身一颤。
在这间隙，明竺手指一屈弹出一粒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灵气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张若尘体内，瞬间抚平了他因激动而紊乱的气血，甚至隐隐驱散了一丝他体内的沉疴暗伤。
“老张啊，面煮得一般，但这消息，值了。”她笑眯眯的，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和跃跃欲试的光芒“谢了，好好活着，祖师奶我回来了，有些人欠的债，该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说完，她不再看张若尘感激涕零又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转身，背对着面摊挥了挥手，身影汇入人流，阳光洒在她身上，背影挺拔如松，步伐轻快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游戏。
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泄露了一丝即将搅动风云的、属于亿万年前“混世魔王”的恶劣期待。
张若尘看着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碗几乎没动的面，再摸摸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无形重压的位置，喃喃自语：“少宗主她…不会把选拔大会的台子也掀了吧？”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收拾碗筷，决定这几天面摊生意先歇歇，躲远点看热闹比较安全。这乐子…不对，这风波，恐怕小不了！
缉魔司的麻烦只是开胃小菜。
祖师奶的“弟子”生涯，即将以一种让整个仙盟措手不及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流云坡的秘密，乃至九重天的眼线，在她这“萌新弟子”的身份掩护下，又能藏得住几时？
三天后，云栖城。
一场注定载入（并且颠覆）仙盟史册的“仙姿弟子选拔大会”，即将迎来它史上最离谱、也最强大的“考生”。
而此刻的明竺，正悠闲地晃荡在前往云栖城的官道上，琢磨着是该“一不小心”展露点惊世骇俗的根骨吓死考官呢，还是该“低调”地伪装成个资质平平但悟性尚可的“普通天才”？
嗯…似乎都挺有趣。祖师奶表示，很期待
***
接下来，
祖师奶要“考编制”去了。
目标：混进宗门，拿令牌，去流云坡…顺便看看这届“仙苗”的质量，够不够她老人家活动筋骨，顺带收点利息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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