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静安寺路,路垚和许青鸾匆匆赶往巡捕房,白牡丹提供的账本紧攥在许青鸾手中。路垚的衬衫袖口还沾着昨夜在地下通道蹭上的灰尘,一向注重外表的他此刻却顾不上这些。
"乔楚生看到这个一定会跳起来。"路垚推开巡捕房大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中却闪烁着罕见的认真。
许青鸾快步跟上:"前提是他相信一个疯女人的证词和十年前的旧账本。"
巡捕房内,乔楚生正对着电话怒吼,看到两人进来,立刻挂断电话迎上来:"你们俩又惹什么麻烦了?我刚接到报案,天蟾戏院昨晚发生斗殴..."
"不是斗殴,是谋杀未遂。"路垚将账本拍在乔楚生胸前,"金九爷十年前杀害白世杰,现在又要对他妻女下手。"
乔楚生翻开账本,眉头越皱越紧:"这账本..."
"记录着金九爷走私鸦片、贪污公款的所有证据。"许青鸾补充,"白世杰死前正准备举报他。"
乔楚生合上账本,脸色凝重:"证据很有力,但不足以定罪。我们需要目击者或凶器。"
"老周。"路垚和许青鸾异口同声。
乔楚生挑眉:"那个看门老头?"
"他是白世杰最信任的仆人,那晚一定看到了什么。"路垚已经转身向外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三人匆匆赶回天蟾戏院,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今日停演"的牌子。路垚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不对劲。"许青鸾敏锐地注意到门缝下的暗红色痕迹,"是血。"
乔楚生立刻拔出手枪,一脚踹开侧门。戏院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道具散落一地,墙上还有弹痕。
"搜!"乔楚生命令随后赶到的巡捕,"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路垚和许青鸾直奔后台。化妆间的镜子已经碎裂,白牡丹的戏服被撕成碎片散落在地。许青鸾蹲下检查,在梳妆台下发现一枚带血的纽扣。
"金九爷的。"她递给路垚看,"我昨晚注意到他马褂上的金纽扣很特别。"
路垚接过纽扣,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他循声找去,在道具间的角落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老周。
"周叔!"许青鸾立刻上前检查伤势。老人胸前有一处刀伤,呼吸微弱。
"白...白小姐..."老周气若游丝,"金九爷...带人...抓走了她...和夫人..."
路垚握住老人颤抖的手:"周叔,十年前那晚,你看到了什么?"
老周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仿佛回光返照:"金九爷...把白老板...从顶楼推下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夫人看到了...想阻止...被他的人...打晕..."
"为什么现在才说?"乔楚生追问。
"他们...抓了我孙子..."老周老泪纵横,"现在...白小姐...危险..."他的手突然抓住路垚的衣袖,"地下室...暗门后...白老板...留了东西..."
话未说完,老人的手垂了下去。许青鸾迅速检查脉搏,摇摇头:"失血过多..."
路垚轻轻合上老人的眼睛,站起身时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峻:"我们去地下室。"
地下室比昨晚更加阴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巡捕们举着火把四处搜查,突然有人喊道:"这里有暗门!"
路垚和许青鸾赶过去,发现一面墙上有微小的缝隙。路垚摸索着找到机关,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的小房间——里面摆着一个保险箱。
"需要密码。"乔楚生检查了一下保险箱。
路垚思索片刻,输入了白牡丹的生日——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是一叠文件和一把老式手枪,还有一张字条:"若我不测,此物可证金九之罪。世杰绝笔。"
许青鸾拿起文件翻看:"是金九爷与外国鸦片贩子的往来信件,还有...工部局官员的受贿名单!"
乔楚生吹了声口哨:"这下够定他死罪了。"
路垚却皱眉:"但白牡丹和她母亲在哪?"
仿佛回应他的问题,戏院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三人立刻循声跑去,穿过几条走廊后,声音变得清晰——是从一口废弃的井里传出来的。
"井底相见..."许青鸾想起化妆间柜子上的刻字,"在井里!"
路垚探头看向漆黑的井底:"有梯子。"他二话不说就爬了下去,乔楚生和许青鸾紧随其后。
井底比想象中宽敞,连接着一条狭窄的隧道。三人弯腰前行,最终来到一个石室前。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里面传来金九爷暴躁的声音:"...把账本交出来!否则我把你女儿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路垚示意其他人安静,悄悄从门缝往里看——金九爷和三个打手站在石室中央,白牡丹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流血。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蜷缩着,正是白玉兰。
"准备。"路垚低声部署,"乔探长从正门突破,吸引火力。许医生,你趁机救白牡丹母女。我负责..."他顿了顿,"制造混乱。"
没等乔楚生反对,路垚已经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金九爷!工部局找你开会!"
所有人都愣住了。金九爷转身,肥胖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即变成狰狞:"路垚!你找死!"他示意手下,"杀了他们!"
枪声瞬间响起。乔楚生从另一侧冲入,与打手交火。许青鸾敏捷地躲过流弹,冲向白牡丹。白玉兰突然尖叫着扑向金九爷,用身体撞得他踉跄几步。
"母亲!不要!"白牡丹挣扎着喊道。
混乱中,路垚看到金九爷掏出一把匕首刺向白玉兰。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白玉兰推开,匕首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浸透了衬衫袖子。
"路垚!"许青鸾惊呼,已经解开了白牡丹的绳子。两人合力将白玉兰拉到石柱后面躲避。
金九爷趁机抓起一个油灯砸向地面,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烧死你们!"他狞笑着带人撤退。
浓烟很快充满石室。路垚咳嗽着找到许青鸾:"出口被堵住了!"
乔楚生从烟雾中出现:"这边!有条暗道!"
五人跌跌撞撞地钻进一条低矮的通道,火焰在身后肆虐。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路垚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牙坚持着,确保其他人安全通过。
终于,前方出现亮光。他们爬出通道,竟是戏院后巷的一个下水道出口。巡捕们的喊声从远处传来,金九爷和他的手下已经被团团围住。
"结束了。"乔楚生喘着气说,擦了擦额头的黑灰。
白牡丹抱着母亲痛哭,白玉兰虽然神志不清,却本能地轻抚女儿的头发,哼着一段《牡丹亭》的调子。
路垚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许青鸾立刻撕下自己旗袍下摆为他包扎。
"疼吗?"她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路垚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笑了:"值得。"
许青鸾抬头,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相遇。路垚慢慢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烟灰。许青鸾没有躲闪,反而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咳咳。"乔楚生在一旁故意大声清嗓子,"我去看看抓捕情况。"他眨眨眼,识趣地走开了。
一周后,圣玛利亚医院特护病房。
白玉兰在专业治疗下神志逐渐清醒,能够断断续续讲述那晚的经过。金九爷被控谋杀、走私和贿赂多项罪名,等待审判。白牡丹接手了天蟾戏院,准备重新开张。
路垚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他坚持要住院观察——"为了保险起见",他说,其实是想多享受几天许青鸾的特别护理。
"路先生,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护士走进来,递给他一叠文件,"许医生说在办公室等您。"
路垚立刻精神抖擞地跳下床,换上许青鸾为他带来的新西装——深蓝色三件套,衬得他更加英俊挺拔。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突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崭新的怀表,表盖上刻着:"给最爱冒险的侦探——许青鸾"。
路垚的笑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他小心地将怀表放入胸前口袋,正好覆盖心脏的位置。
许青鸾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路垚轻轻推开,看到她正伏案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
"新怀表很漂亮。"路垚走到她面前,"不过我更想知道'最爱'那部分是不是真的。"
许青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那要看某位侦探的表现了。"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白牡丹送来的酬金,还有...一份邀请函。"
路垚打开邀请函,是天蟾戏院重新开张的请柬,首演剧目是《牡丹亭》。
"她母亲会登台吗?"路垚问。
许青鸾摇头:"暂时不会。但白牡丹说,希望我们坐在第一排。"
路垚将邀请函放入口袋,突然正色道:"许医生,我有个提议。"
许青鸾挑眉:"说来听听。"
"从今以后,我们五五分账,"路垚向前一步,"共同冒险。"
"听起来像是求婚词。"许青鸾轻笑,却没有后退。
路垚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你想要更正式的版本..."
许青鸾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先证明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冒险家。"
路垚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就像那天在火场中一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窗外,上海滩依旧繁华喧嚣,但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为这对奇特的搭档,也为他们即将共同书写的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