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的汉口路比白天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亮着灯。路垚和许青鸾站在街角阴影处，观察着对面的金蚨当铺——一栋灰砖砌成的三层小楼，门口确实立着两只青铜蚨龙，在煤气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还营业。"路垚指了指门口挂着的"营业中"牌子，"我们以顾客身份进去？"
许青鸾摇头："太冒险。如果这里真是青蚨门据点，我们一出示那把钥匙就可能打草惊蛇。"
路垚摸了摸下巴："那就等打烊后从后门进去。"他指向当铺侧面的一条窄巷，"那边有个侧门，锁看起来不太结实。"
许青鸾挑眉："非法闯入？"
"调查需要。"路垚眨眨眼，"何况我们有杜老爷的委托，算半官方行动。"
当铺的灯光在九点整熄灭，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锁好正门，拄着拐杖慢慢走远。路垚和许青鸾又等了二十分钟，确认周围无人后，悄悄摸向侧门。
路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在锁孔里拨弄了几下，锁舌"咔嗒"一声弹开。他得意地冲许青鸾一笑，轻轻推开门缝。
"专业。"许青鸾低声道，跟着他溜了进去。
当铺内部比想象中宽敞，高高的柜台后面是一排排储物柜，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木头陈腐的气息。路垚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上斑驳的痕迹——那里曾经挂着什么，现在只剩下一块块颜色略浅的方形印记。
"镜子。"许青鸾轻声道，"这里曾经挂满了镜子。"
路垚点头，光束移向地板："找地下室入口。"
两人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寸地面，最终在柜台后发现一块活动地板，拉环被巧妙地伪装成地板花纹的一部分。路垚用力拉起地板，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
"我先下去。"他压低声音，率先踏上台阶。
石阶陡峭潮湿，通向一个宽敞的地下室。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路垚倒吸一口冷气——整个地下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青蚨符号，在光线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微光。地下室中央摆着一张红木供桌，上面放着一面被红布盖住的圆形物体。
"这是...祭祀场所？"许青鸾跟着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藏在袖中的手术刀。
路垚走近供桌，小心地掀开红布——下面是一面青铜古镜，镜面异常光亮，仿佛新铸一般，镜背刻着繁复的符文，中央正是那个双钱相交的青蚨标记。
"就是它。"路垚的声音有些发紧，"杜明辉说的那面'会吃人'的镜子。"
许青鸾凑近观察，突然皱眉："这镜面...太新了。如果是古物，应该有氧化层。"
路垚用手指轻触镜面，立刻缩了回来："冰的！"他惊讶道，"像冰块一样冷。"
许青鸾也试着触碰镜面，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青铜的一瞬间，镜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水面被搅动。她惊叫一声，踉跄后退，镜中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怎么了？"路垚扶住她。
许青鸾脸色苍白："我...我好像看到了父亲..."
路垚皱眉，再次检查铜镜，这次他注意到镜框上有细微的凹槽："有机关。"他沿着镜框摸索，在某处用力一按，镜框"咔"地弹开一小块，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份名单，路垚小心地取出展开，上面列着十几个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日期和金额。他的手指突然停在某一行："许明远...你父亲？"
许青鸾凑过来看，呼吸一滞："真的是他...后面写着'调查终止，已处理'..."她的声音颤抖，"日期是他失踪前一周。"
路垚继续查看名单，又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杜明辉！后面标注的是'物归原主'..."他猛地抬头，"这就是他被杀的原因！"
"但为什么？什么是'物归原主'？"许青鸾困惑地问。
路垚快速翻看名单背面，发现几行小字："青蚨宝藏，分藏三处，钥匙由三长老保管。名单所列，皆为叛门者。"
"三长老..."许青鸾突然想到什么，"那把钥匙！"
路垚掏出从林曼丽那里得到的铜钥匙："你是说，这是三把钥匙之一？"
许青鸾点头："杜明辉可能无意中得到了这把钥匙，所以被灭口..."
她的话被楼上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路垚迅速熄灭手电，两人屏息静气。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还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
"...确认他们进来了？"
"侧门锁被撬了，肯定在下面。"
"老板说了，找到东西后不留活口..."
路垚和许青鸾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危险。路垚指向地下室另一头的一个小门，两人悄无声息地移动过去。
小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潮湿阴冷。他们刚关上门，就听到地下室入口被打开的声音和男人的咒骂。
"快走！"路垚拉着许青鸾在黑暗中前行，全靠摸索墙壁前进。
甬道尽头是一扇铁门，路垚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他掏出那把铜钥匙，插入锁孔——完美契合。门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型密室，四壁都是金属，中央摆着一个青铜箱子，同样刻着青蚨符号。路垚刚要上前查看，许青鸾突然拉住他："听！"
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已经发现他们进了密道。
"没时间了。"路垚冲向青铜箱，发现上面有三个钥匙孔，"需要三把钥匙！"
许青鸾环顾密室，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三个穿古装的老者，每人手中拿着一把不同形状的钥匙。
"路垚，看！"她指向画像角落的题字，"'三钥合一，门开见宝'..."
路垚迅速用铜钥匙在箱子上试了三个钥匙孔，都不匹配："不是这把！"他转向画像，"这画的是三长老...等等！"他突然凑近画像，"这位长老的腰带扣..."
许青鸾也注意到了——画中左侧长老的腰带扣形状与铜钥匙柄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所以这把钥匙对应的是另一位长老的箱子。"路垚快速分析，"我们需要找到另外两把..."
密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青鸾突然从墙上取下画像，卷起来塞进衣服里："先离开这里！"
路垚点头，两人退回甬道，却发现追兵已经近在咫尺。路垚拉着许青鸾转向另一条岔路，这条甬道向上倾斜，最终通到一个狭窄的出口——推开挡板，他们发现自己竟站在当铺后巷的垃圾堆旁。
"分头走。"路垚急促地说，"你带着画像回事务所，我去引开他们。"
许青鸾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你受伤还没好！"
路垚笑了笑，突然凑近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老地方见。"不等她反应，他已经冲了出去，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在那边！"追兵立刻被引开。
许青鸾咬了咬唇，抱着画像迅速钻进小巷。她刚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路垚的闷哼声。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但理智告诉她现在回头只会让路垚的牺牲白费。
半小时后，许青鸾安全回到事务所。她立刻拉上所有窗帘，锁好门窗，然后将画像摊在桌上仔细研究。画像上的三位长老面容肃穆，每人腰间挂着一把形状独特的钥匙。她注意到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小字："庚子年绘于金蚨堂"。
"庚子年...1900年？"许青鸾喃喃自语，翻出父亲留下的笔记查找线索。
突然，门铃响了。许青鸾警觉地摸出手枪，悄声走到门边："谁？"
"许医生，是我。"乔楚生的声音。
许青鸾松了口气，开门让乔楚生进来。乔探长脸色凝重："路垚呢？"
"我们分头行动，他应该..."许青鸾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乔楚生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衣的男子，正是当铺里的追兵！
"抱歉，许医生。"乔楚生的表情变得冷酷，"名单和画像，交出来。"
许青鸾后退几步，手枪对准三人："你也是青蚨门的人？"
乔楚生摇头："只是拿钱办事。"他向前一步，"别逼我动粗，许医生。"
许青鸾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乔楚生也听到了，警觉地转头——
窗户突然碎裂，一个身影敏捷地翻进来，同时枪声响起！乔楚生闷哼一声，肩膀中弹倒地。两个黑衣人立刻拔枪还击，但来人动作更快，两枪精准命中他们的手腕。
"路垚！"许青鸾惊呼。
路垚站在窗边，左肩的衬衫被血浸透，但右手持枪稳如磐石。他冲许青鸾咧嘴一笑："迟到总比不到好。"
乔楚生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路垚上前一脚踢开他的枪："乔探长，真让我失望。"
"路垚...你不明白..."乔楚生痛苦地说，"他们抓了我妹妹..."
路垚皱眉："谁？"
"金蚨门现在的掌权者...杜..."乔楚生的话突然中断，眼睛瞪大，嘴角溢出鲜血——他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许青鸾冲上前，但为时已晚。乔楚生的身体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该死！"路垚咒骂一声，转向许青鸾，"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不安全了。"
许青鸾快速收拾重要文件和画像："你的伤..."
"没事，只是擦伤。"路垚帮她收拾，"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十分钟后，两人坐上一辆没有标识的汽车，由一位许青鸾从未见过的司机驾驶。
"这是？"许青鸾疑惑地问。
路垚神秘地笑笑："前女友的丈夫，法租界电力公司的工程师。"他压低声音，"绝对可靠。"
汽车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司机带他们上到顶层，打开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公寓："食物和水都在厨房，电话可以直接接通巡捕房总机。"他递给路垚一把钥匙，"需要什么随时联系。"
路垚道谢后，司机默默离开。许青鸾立刻检查路垚的伤口，幸好只是子弹擦过，没有留在体内。她熟练地清洗包扎，动作轻柔。
"谢谢。"包扎完毕，路垚突然说。
许青鸾抬头："为什么谢我？"
"为了信任我。"路垚的眼神异常认真，"乔楚生的事...我很抱歉。"
许青鸾摇头："不是你的错。"她拿出那幅画像，"看这个，三位长老中有一位特别眼熟。"
路垚凑过来看，突然瞪大眼睛："这是...杜世昌的父亲？"
许青鸾点头："长相太像了。而且你看这位长老的钥匙..."她指着画像左侧长老腰间的那把，"形状和你从林曼丽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
路垚快速思考："所以杜家是青蚨门三长老之一的后代？那把钥匙原本应该由杜家保管，但杜明辉不知怎么得到了它..."
"然后被灭口。"许青鸾接话，"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
路垚站起身，在狭小的公寓里来回踱步："三钥合一...门开见宝...青蚨门的宝藏..."他突然停下，"许医生，你父亲调查的那批文物，是不是包括一些青铜器？"
许青鸾翻出父亲的笔记："是的，主要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其中有一面据说能'记录影像'的铜镜..."
路垚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坐到许青鸾身边，"那面铜镜可能就是青蚨门的'宝藏'之一，或者至少是钥匙之一。"
"你是说，那面镜子能指引找到真正的宝藏？"
路垚点头："而且我怀疑，另外两把钥匙和另外两面镜子分别由其他两位长老的后人保管。"
许青鸾思索着："所以杜明辉得到钥匙后，可能发现了这个秘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而乔楚生说'他们抓了我妹妹'..."路垚突然想到什么，"许医生，我们得查查另外两位长老的后人。"
许青鸾仔细查看画像："右侧这位长老...他的眉眼有点像..."
"圣玛利亚医院的杜院长。"路垚接话，脸色变得凝重，"就是之前那个'戴月人'。"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意识到这个案子比想象的更加复杂危险。
"我们需要帮手。"许青鸾最终说。
路垚点头："我认识一个人，虽然脾气古怪，但在古董圈人脉很广。"他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等天亮后我去找他。"
许青鸾握住路垚的手："我们一起。"
路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轻轻回握。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两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青蚨门的秘密已经沉寂百年，如今正被这对搭档一点点揭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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