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法租界,路垚和许青鸾站在杜公馆对面的小巷里,观察着这座豪华宅邸的动静。一夜未眠让两人的眼下都浮现出淡淡的青黑色,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杜世昌肯定已经发现我们逃走了。"许青鸾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手术刀。
路垚点点头,目光锁定在杜公馆三楼的一扇窗户上:"那是书房,杜明辉死的地方。"他转向许青鸾,"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进去?"
许青鸾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父亲的名字在那份名单上。这不再只是你的案子了。"
路垚注视着她坚定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那就按计划行事。"
两人分开行动。许青鸾绕到公馆后门,借口是圣玛利亚医院的医生,来为杜夫人检查身体——这是他们从杜家佣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杜夫人确实长期卧病在床。路垚则大摇大摆地走向正门,声称有关于杜明辉案件的重要发现要告知杜世昌。
杜公馆的客厅奢华而压抑,沉重的红木家具和古董摆设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路垚被管家领进书房时,杜世昌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手中握着一杯琥珀色的酒。
"路先生。"杜世昌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在晨光中显得更深,"我听说昨晚金蚨当铺发生了盗窃案。"
路垚挑眉:"杜老爷消息灵通。"他环顾书房,目光在书桌后的保险柜上停留了一秒,"我来是想告诉您,关于令郎的死,我有了新发现。"
杜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哦?"
"杀死令郎的凶手..."路垚向前一步,"就在这个房间里。"
杜世昌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放下酒杯,手指轻敲桌面:"路先生,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不是玩笑。"路垚从怀中取出那把铜钥匙,"这把钥匙本该由您保管,作为青蚨门三长老之一的后人。但令郎不知怎么得到了它,发现了您的秘密..."
杜世昌的脸色渐渐阴沉:"你懂什么?明辉他...不该碰那些东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那面镜子会吞噬人的灵魂..."
路垚敏锐地注意到杜世昌说"镜子"时眼神飘向了书柜后的某处:"所以您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没有选择!"杜世昌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青蚨门的秘密..."他猛地拉开抽屉,掏出一把手枪,"就像你现在一样。"
路垚没有慌乱,反而笑了:"杜老爷,您确定要在这里开枪?"他指了指天花板,"许医生现在应该正在为您夫人检查身体,枪声一响..."
杜世昌的手微微发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能破解青蚨门的秘密?百年无人能解的密码..."
"三钥合一,门开见宝。"路垚直视杜世昌的眼睛,"您缺的就是这把钥匙,对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书房门突然被推开,许青鸾站在门口,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杜夫人。
"老爷..."杜夫人虚弱地唤道,"别再错下去了..."
杜世昌的脸色瞬间惨白:"淑贞...你怎么..."
许青鸾扶着轮椅进入书房:"杜夫人告诉我很多事...包括三年前您是如何杀害我父亲的。"
杜世昌的手枪在许青鸾和路垚之间摇摆:"许明远...他太聪明了,差点就破解了镜子的秘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就像你们一样。"
路垚趁机向书柜移动:"镜子在哪里,杜老爷?"
杜世昌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绝望:"想看?那就看吧!"他猛地拉开书柜后的暗格,露出一面青铜古镜——与他们在金蚨当铺见到的那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镜背的符文略有不同。
许青鸾不由自主地走向镜子,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当她靠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与许青鸾有七分相似,正痛苦地挣扎着...
"父亲!"许青鸾惊呼,伸手触碰镜面。
就在她的手指接触镜面的瞬间,整个书房突然剧烈震动,书架上的书籍纷纷坠落。杜世昌惊恐地后退:"不...不可能...只有青蚨血脉才能唤醒镜灵..."
路垚趁机扑向杜世昌,两人扭打在一起。手枪走火,子弹击中天花板,碎屑四溅。许青鸾仍盯着镜中父亲的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身影正拼命指向镜子的某个位置,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路垚!"许青鸾突然喊道,"镜子背面!有机关!"
路垚闻言,一个肘击打中杜世昌腹部,趁机挣脱,冲向镜子。杜世昌挣扎着爬起来,举枪瞄准路垚后背——
"小心!"许青鸾尖叫。
枪声响起,路垚闷哼一声,但仍坚持转到镜子背面,按下那个隐蔽的机关。镜框应声弹开,露出里面的暗格,一卷古老的羊皮纸滑落出来。
杜世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再次举枪瞄准路垚。许青鸾眼疾手快,甩出手术刀,精准击中杜世昌的手腕。手枪落地,杜世昌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流血的手腕。
路垚踉跄着捡起羊皮纸,胸口迅速被鲜血浸透:"许...医生..."
许青鸾冲到他身边,扶他坐下,迅速检查伤口:"子弹擦过肺部,必须立刻止血!"她扯下自己的旗袍下摆,紧紧按住伤口。
路垚虚弱地笑了笑:"先...看看那个..."他指向羊皮纸。
许青鸾展开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日期,最上方用朱砂写着"青蚨录"三个大字。她快速浏览,突然倒吸一口气:"这是...所有被青蚨门杀害的人的名单!"
杜世昌在角落里发出嘶哑的笑声:"青蚨门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他的眼神涣散,"明辉...淑贞...我都是为了青蚨门..."
杜夫人摇着轮椅靠近丈夫,泪流满面:"老爷,收手吧...明辉已经死了,不要再造杀孽了..."
许青鸾继续查看羊皮纸,突然在最后几行发现了熟悉的名字:"许明远...路正阳..."她震惊地看向路垚,"你父亲?"
路垚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家父...也是被青蚨门害死的?"
杜世昌虚弱地笑了:"路正阳...太聪明了...差点就破解了三镜之谜..."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他不该...把秘密告诉许明远..."
许青鸾和路垚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他们的父亲竟然相识,而且共同调查过青蚨门!
"所以您杀了我父亲,又杀了路垚的父亲..."许青鸾的声音颤抖,"现在又要杀我们?"
杜世昌没有回答,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刺向自己的心脏!杜夫人尖叫一声,扑上去阻止,但为时已晚。杜世昌倒在血泊中,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青蚨...永生..."
书房陷入死寂,只有三人急促的呼吸声。路垚的伤势越来越严重,许青鸾不得不加大按压力度:"坚持住,路垚...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书房门再次被撞开,乔楚生带着一队巡捕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惨状,乔楚生立刻命令手下控制现场,同时呼叫救护车。
"乔探长..."许青鸾如见救星,"路垚中枪了,需要立刻手术!"
乔楚生蹲下检查路垚的伤势,脸色凝重:"坚持住,老路。"他转向许青鸾,"你们发现了什么?"
许青鸾将羊皮纸递给乔楚生:"青蚨门百年来的犯罪记录,包括谋杀、走私...足以撼动半个上海滩。"
乔楚生快速浏览,眼睛越睁越大:"老天...这里面有现任工部局副局长、海关监督..."他收起羊皮纸,"这东西太危险了,必须立刻交给上级。"
许青鸾紧盯着他:"乔探长,你能保证它不会被某些'上级'销毁吗?"
乔楚生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型相机:"那就留个备份。"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许青鸾握着路垚渐渐冰凉的手,轻声说:"坚持住...你还没告诉我,我们的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路垚虚弱地笑了笑:"等...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查..."
一个月后,圣玛利亚医院特护病房。
路垚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胸口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许青鸾坚持要他再观察一周。门轻轻打开,许青鸾端着药盘走进来。
"今日头条。"路垚举起报纸,"'青蚨门百年秘辛曝光,多名高官涉案被捕'...乔楚生这次立大功了。"
许青鸾给他换了药:"杜夫人作证,杜世昌确实杀害了杜明辉。动机是杜明辉发现了父亲走私文物的证据,准备举报。"
路垚若有所思:"那面镜子...科学上怎么解释?"
"可能是某种光学现象加上心理暗示。"许青鸾将药递给他,"我已经把它封存在医院实验室了。"
路垚吞下药片,突然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昨天收到的,你猜是谁寄的?"
许青鸾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老照片——两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艘轮船前,笑容灿烂。背面写着:"正阳与明远,香港之行,1920年冬"。
"我们的父亲..."许青鸾的手指轻抚照片,"真的是朋友。"
路垚点点头:"我托人查了资料。1920年,家父确实去过香港,名义上是学术交流,实际上..."他指向照片背景中的一栋建筑,"那是香港警局的特别调查处。他们很可能是在合作调查青蚨门的文物走私案。"
许青鸾在床边坐下:"所以我们的相遇..."
"不是巧合。"路垚握住她的手,"是命运。"
许青鸾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关于那面镜子...我父亲在镜中指向的位置,我后来检查过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条,"藏在那里的。"
路垚展开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密码?"
"保险箱的。"许青鸾点头,"在汇丰银行,以许明远和路正阳联名开的户头。"
路垚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有什么?"
许青鸾神秘地笑了笑:"等你出院,一起去看看?"
路垚假装思考:"嗯...如果许医生能继续当我的私人护士,我可以考虑提前出院。"
许青鸾轻轻拍了下他的伤处,路垚夸张地龇牙咧嘴。两人相视而笑,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床上,将那张老照片照得发亮——照片中,两位父亲的笑容仿佛跨越时空,祝福着这对继承了他们的勇气与智慧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