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举着伞站在艺术楼门口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把远处的钟楼晕染成一幅水墨画。她低头看了看手表，两点五十五分，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帆布包里装着崭新的素描本，是特意为今天准备的。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陆星辞教她调的相机参数抄了满满一页纸，连做梦都在画雨里的钟楼。
“在等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被雨打湿的潮湿感。
苏晚晚猛地回头，陆星辞站在雨幕里，黑色冲锋衣的帽子搭在脑后，发梢挂着细碎的水珠。他背着沉甸甸的相机包，手里还提着个纸袋，不知道装着什么。
“学长！”她往前跑了两步，伞沿不小心撞到他胳膊，“我刚到。”
“嗯。”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儿上，从纸袋里拿出瓶热奶茶，“刚在食堂买的，珍珠的，你上次说喜欢。”
奶茶还冒着热气，隔着包装都能感觉到温度。苏晚晚接过来，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冰凉的，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谢谢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珍珠的？”
“上次社团活动，你点外卖备注了‘多放珍珠’。”他说得轻描淡写，转身往钟楼走，“雨快停了，抓紧时间。”
苏晚晚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趴在桌上赶稿，外卖奶茶是林晓晓帮忙点的。他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记住了？
手里的奶茶暖得发烫，她赶紧追上去，伞沿故意往他那边偏了偏。“学长，你的相机包很重吧？我帮你拿点东西？”
“不用。”他侧身躲开她的伞，“你顾好自己，别淋湿了。”
雨确实小了很多，细密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走到钟楼广场时，苏晚晚忽然指着地面叫出声：“你看！”
水洼里浮着片枫叶，红得像团小火苗，倒映的钟楼尖正穿过枫叶的脉络，像给童话城堡开了扇彩色的窗。陆星辞放下相机包，蹲下来调整镜头：“别动，这个角度很好。”
苏晚晚赶紧屏住呼吸，看着他举着相机的样子——左手托着镜头，右手按在快门上，睫毛被雨雾打湿，垂下来的时候像小扇子。她悄悄从帆布包里拿出素描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把这一幕藏进画纸里。
“好了。”他放下相机，转身时正好撞见她往本子里塞笔。“在画什么？”
“没、没什么！”苏晚晚把素描本往身后藏，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画、画枫叶呢！”
陆星辞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没戳破，只是指了指广场另一侧：“那边有长椅，去坐会儿？”
长椅还带着湿气，他从包里翻出块格子布铺上去，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坐下。苏晚晚小口啜着奶茶，珍珠滑进喉咙，甜得舌尖发麻。
“你画的校园系列，还差几幅？”他忽然开口，视线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
“还差三幅，”她吸了口奶茶，“图书馆、操场，还有……社团活动室。”
“活动室可以拍夜景，”他说，“晚上的暖光灯照在画架上，颜料管会像彩色的宝石。”
“真的吗？”她眼睛亮了亮，“那我们可以晚上去拍吗？”
“可以。”他拿出手机，调出日历，“这周五社团没人，七点怎么样？”
“好！”苏晚晚用力点头，珍珠在嘴里硌得牙疼，“我一定准时到！”
陆星辞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只偷藏坚果的小松鼠，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在地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
“快看！”苏晚晚指着光斑，“像不像你相机里的对焦框？”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光斑正好落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像道无形的界线。“有点像。”他说着，悄悄把脚往光斑里挪了挪。
苏晚晚的心跳忽然乱了，低头假装整理鞋带，余光却看到他的鞋尖离自己的帆布鞋只有两厘米。她的手指蜷缩起来，捏着奶茶杯的塑料皮，发出细微的响声。
“对了，”陆星辞忽然想起什么，从相机包里拿出个相框，“上次你画展的侧影照，洗出来了。”
相框里的照片泛着柔和的光，她站在自己的画作前，侧脸被画展的射灯照亮，鬓角的碎发像镀了层金。苏晚晚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你、你什么时候洗的？”
“上周。”他把相框递给她，指尖有点抖，“觉得……挺好看的。”
“谢谢。”她接过相框，塑料边框的温度烫得她想哭。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她的样子，不是随手拍的表情包，不是模糊的抓拍，而是用心调了光影，洗成了能放进相框的样子。
“喜欢就好。”他站起身，拍了拍冲锋衣上的水珠，“雨停了，去拍钟楼正面吧。”
苏晚晚抱着相框跟在他身后，忽然发现他冲锋衣的左肩湿了大片，而自己这边的肩膀干干爽爽的。原来刚才他一直把伞往她这边偏，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雨里。
“学长！”她拉住他的袖子，声音有点发颤，“你的衣服湿了！”
陆星辞低头看了看，满不在乎地扯了扯衣领：“没事，很快就干。”
“怎么会没事！”苏晚晚把相框塞进他怀里，脱下自己的防晒衣往他身上套，“快穿上，别感冒了！”
防晒衣是浅紫色的，套在他黑色的冲锋衣外面有点滑稽，却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陆星辞愣住了，任由她踮着脚尖给他系袖口的扣子，指尖划过他手腕时，像有电流窜过。
“这样就不会着凉了。”她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甜。
他低头看着袖口的蝴蝶结（是她刚才情急之下系的），喉结轻轻动了动：“谢谢。”
“不客气！”她仰起脸笑，阳光正好落在她嘴角的梨涡里，像盛了两瓣蜜糖。
陆星辞举起相机，对着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
周五晚上七点，美术社活动室的灯准时亮起。苏晚晚推开门时，陆星辞已经在布置场景了——他把几盏暖光灯挂在画架上方，又在长桌上摆了排颜料管，红的、黄的、蓝的，像列队的小士兵。
“来了？”他回头时，手里还拿着个调色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靛蓝色颜料，“正好，帮我扶下灯。”
苏晚晚赶紧跑过去，踮着脚尖扶住灯架。暖黄的光从头顶洒下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她的影子就在他脚边，像只温顺的小兽。
“可以了。”他固定好灯架，转身时差点撞到她。这次他没伸手扶，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目光落在她发顶的小绒球上（是林晓晓硬给她别上的）。
“学长，你看这样拍行不行？”苏晚晚拿起支红色颜料管，举在暖光灯下，“红色在暖光里是不是更亮？”
“嗯，”他举起相机，“再往左边一点，对，就这样。”
快门声在安静的活动室里格外清晰。苏晚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天在雨里，他穿着她的浅紫色防晒衣，肩膀上还沾着片枫叶。
“想什么呢？”陆星辞放下相机，屏幕上是她举着颜料管的样子，暖光把她的皮肤照得像奶油。
“在想……”她走到长桌前，拿起支白色颜料，“要不要画张我们的合照？”
陆星辞的手指顿在相机按钮上：“我们的合照？”
“嗯！”她在画纸上挤了团白色颜料，“就画今天的场景，你在拍照，我在看你。”
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看她调色。她的手指很灵活，把白色和黄色混在一起，调出温暖的光感。“这里应该加点点蓝色，”他的手指点在画纸右下角，“冷色反衬暖光，更有层次感。”
“对哦！”苏晚晚赶紧加了点钴蓝，果然画面一下子生动起来。
两人凑在画架前，头挨着头讨论配色，暖光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揉皱又展平的剪影画。苏晚晚能闻到他身上的栀子花香（是她防晒衣的味道），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意外地好闻。
“画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画笔，看着画纸上的两个人——男生举着相机，女生趴在画架上，暖光灯的光晕把他们圈在中间，像个温柔的结界。
陆星辞看着画，忽然说：“明天去看电影吧。”
苏晚晚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啊？”
“学校电影院周末放老电影，《情书》。”他的声音有点硬，像是在背代码，“听说很适合学画画的看。”
《情书》？那部讲暗恋的电影？
苏晚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捡笔的手指都在抖：“周、周六几点？”
“下午两点。”他拿出手机，调出购票界面，“我买了两张票，3排7座和8座。”
“好！”她用力点头，生怕慢一秒他就会反悔，“我一定去！”
陆星辞的嘴角终于扬起明显的弧度，像被风吹动的湖面：“嗯。”
周六下午一点五十，学校电影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苏晚晚攥着票站在队伍里，手心全是汗。3排7座和8座，是中间的位置，还挨着。
“晚晚！”林晓晓从后面挤过来，神秘兮兮地戳她胳膊，“我跟张琪也买了这一场的票，就在你们后排！”
苏晚晚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们怎么也……”
“当然是为了给你当僚机啊！”林晓晓挤眉弄眼，“放心，我们保证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正说着，陆星辞从人群里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白了，手里还拿着两桶爆米花。“来了？”
“嗯！”苏晚晚接过爆米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似的缩回来。
“进去吧，快开场了。”他自然地走在她旁边，检票时还帮她掀了下门帘。
电影院里很暗，只有屏幕亮着。苏晚晚跟着他找到座位，刚坐下就被前排的人挡住了视线。“好像有点矮……”她小声嘀咕。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让她靠在自己这边一点。“这样能看清吗？”
“能！”她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几乎碰到一起，能闻到他毛衣上淡淡的洗衣液香。
电影开场后，苏晚晚很快就被剧情吸引了。当看到藤井树在借书卡背面画女孩的侧脸时，她忽然想起自己速写本里的那些画像，脸颊腾地烧起来。
“怎么了？”陆星辞侧过头，爆米花桶轻轻碰到她的胳膊。
“没、没事。”她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甜得发腻。
看到一半，苏晚晚想去洗手间，刚站起来就被鞋带绊倒。陆星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心的温度透过毛衣传过来，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点。”
“对不起……”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陪你去。”他站起身，手里还拿着她的爆米花桶。
两人沿着过道往外走，黑暗中有人不小心撞了苏晚晚一下，她踉跄着往陆星辞怀里倒。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的衬衫，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
“没事吧？”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事……”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洗手间门口，苏晚晚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冷水浇在皮肤上，却压不住心里的悸动。她刚才……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回到座位时，电影正放到藤井树看到借书卡背面的画像，眼泪掉下来的瞬间。苏晚晚的眼眶也有点湿，正想找纸巾，陆星辞已经递过来一张，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很感人？”
“嗯，”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暗恋好美好，又好可惜。”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苏晚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连电影里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散场灯亮起时，苏晚晚发现自己的爆米花没吃多少，陆星辞的却见了底。“你很喜欢吃这个？”她好奇地问。
“嗯，”他点点头，忽然说，“你的速写本里，是不是画了很多我？”
苏晚晚的脸瞬间爆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我、我……”
“我看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那天在图书馆，你睡着的时候，本子没合上。”
她的心跳像要蹦出嗓子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变态？
“我……”她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画得很好。”他的嘴角弯了弯，“尤其是雨里举相机那张，很传神。”
苏晚晚愣住了，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没有嘲笑，只有温柔的光。“真、真的吗？”
“真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本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是本黑色的速写本，封面上画着只小兔子，抱着画笔坐在相机旁边。苏晚晚翻开，里面全是她的画像——图书馆里看书的侧脸、社团活动室里调颜料的样子、雨里举着伞的背影……最后一页是今天在电影院，她被爆米花呛到的窘态，旁边写着行小字：“有点笨，但很可爱。”
“这是……”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回礼。”陆星辞伸手帮她擦眼泪，指尖的温度很暖，“你画了我那么多，我也该画回来。”
后排的林晓晓和张琪看得直跺脚，林晓晓甚至拿出手机，偷偷录下了这一幕。
走出电影院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苏晚晚抱着那本速写本，像抱着全世界。“学长，你……”
“叫我星辞吧。”他忽然说，“以后不用叫学长了。”
苏晚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星、星辞……”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晚晚。”
晚风吹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替他们鼓掌。苏晚晚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变得格外甜。
回到宿舍，林晓晓一把抢过那本速写本，尖叫着翻来翻去：“我的天！这绝对是喜欢啊！画得比你画他的还多！”
苏晚晚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可是他没说喜欢我啊……”
“这还用说吗？”林晓晓指着最后一页的小字，“‘有点笨，但很可爱’，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苏晚晚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给陆星辞发了条消息：【速写本我很喜欢，谢谢你，星辞。】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客气，晚晚。对了，你的插画还差最后一幅吧？】
【嗯，社团活动室的夜景。】
【明天下午三点，社团见？我帮你拍细节。】
【好！】
放下手机，苏晚晚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明天一定会是美好的一天。
而男生宿舍里，陆星辞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好”字，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晚安的表情。赵阳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终于要开窍了？”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明天，他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关于开学第一天，他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个在宿舍区迷路的小迷糊；关于公共课上，他其实是故意坐在她后面；关于图书馆的偶遇，根本不是巧合……
他拿出相机，翻到今天拍的照片——苏晚晚在电影院里笑出眼泪的样子，被暖光罩着，像幅最珍贵的画。
明天，一定要说出口。他想。
窗外的月光落在相机上，映出他眼里的期待和紧张。而美术社活动室的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