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门口的姿势活像尊做错事的雕塑。她看看苏晚晚脚边的粉色信封，又瞅瞅陆星辞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捂着嘴倒退两步，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我去买奶茶！你们慢慢聊！"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蹿进走廊，连带着虚掩的门都被带得"砰"地撞上。
活动室里瞬间恢复寂静，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陆星辞的手还停留在苏晚晚的手腕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渗进来，烫得像团要燎原的火。
苏晚晚的目光落在脚边的信封上，相机图案在夕阳余晖里泛着浅粉色的光。她忽然想起上周美术社聚餐，陆星辞给相机包换背带时，她无意间瞥见内侧的涂鸦——同样的相机图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个"晚"字。
原来那个标记不是随手画的。
"信......"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松节油的气味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陆星辞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他弯腰去捡信封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指尖好几次都擦过信封边缘，却怎么也捏不稳。最后还是苏晚晚蹲下身，抢先将那抹粉色攥在了手心里。
信封很薄，捏起来能感觉到里面是折叠成方块的信纸。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刹那，苏晚晚突然想起陆星辞速写本上的字迹——笔尖总是在收锋处微微发颤，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别拆。"陆星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种近乎恳求的沙哑。
苏晚晚抬头时，正撞见他紧抿的嘴唇。夕阳最后一缕光恰好落在他喉结上，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像颗悬而未落的石子。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连带着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也蒙着层看不清的雾。
"为什么？"她捏着信封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他别开视线，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但现在不能看。"
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晚晚忽然注意到，他耳尖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浅灰色毛衣领口露出的皮肤，泛着和信封相似的粉色。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半拍，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觉松了些。原来总是从容的陆星辞，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能看？"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袖口的靛蓝色颜料渍上。刚才慌乱间谁都没注意，那抹蓝已经晕开了些，像片小小的海。
陆星辞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计算什么。直到走廊里传来林晓晓故意弄出的咳嗽声，他才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摄影展结束之后。"
苏晚晚捏着信封的手指顿了顿。明天的摄影展，他像是早就规划好了什么。
"好。"她把信封塞进帆布包最里层，拉链拉到一半时又停住，"那你刚才想说的话......"
"也留到明天说。"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忽然变得笃定，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先把画收好吧，天黑了不好赶路。"
他转身去拆画架的动作太过自然，苏晚晚竟找不到理由再追问。暖光灯的光晕渐渐被暮色稀释，画纸上交叠的影子在昏暗里模糊成一团，像两个不敢靠得太近的灵魂。
收拾画具时，苏晚晚好几次想开口，都被陆星辞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他帮她把画纸卷成筒状，用牛皮纸仔细裹好，连边角都折得整整齐齐；又从储物柜里翻出防潮的画筒袋，拉链拉到顶端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两人同时顿住动作。
"你的手好凉。"他突然说，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苏晚晚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别动。"他低头看着交叠的手，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等暖热了再走。"
走廊里的路灯亮了，橘黄色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画出细长的光带。苏晚晚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速写本上那句"从开学那天就没停下的心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痒又温热。
原来有些秘密，早就藏在举手投足的细节里。
不知过了多久，陆星辞才慢慢松开手。他的掌心沁出了薄汗，在她手背上留下淡淡的湿痕。"好了。"他拿起她的帆布包，"我送你回去。"
下楼时遇到几个晚归的学生，嬉笑声从楼梯拐角传过来。陆星辞很自然地走到苏晚晚外侧，手臂微张着护着她，像怕被来往的人撞到。经过美术教室的玻璃窗时，苏晚晚无意间瞥见里面的景象——画架都收得整整齐齐，只有长桌中央留着盏亮着的台灯，灯光下摊着本翻开的速写本。
是他忘了收吗？还是故意留在那里的？
"在看什么？"陆星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脚步顿了顿。
"没什么。"苏晚晚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他毛衣袖口的颜料渍，"明天穿这件去看展吗？"
他低头看了眼那抹靛蓝色："不了，换件干净的。"
"那这件......"
"留着画画时穿。"他说得理所当然，嘴角弯起的弧度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反正总会再弄脏的。"
苏晚晚忍不住笑起来。原来看似精致的陆星辞，也有这样随性的一面。
走到宿舍楼下时，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陆星辞把帆布包递给她，手指在包带的卡扣处停了停："明天九点五十，我在东门等你。"
"嗯。"苏晚晚接过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这次两人都没躲闪。
"回去吧。"他往后退了半步，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早点休息。"
苏晚晚点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走到二楼的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望去——陆星辞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像幅没上色的素描。见她望过来，他抬手挥了挥，指尖在夜色里划出道模糊的弧线。
回到宿舍时，林晓晓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涂口红。看到苏晚晚进来，她"嗷"地一声跳起来，差点撞翻桌上的护肤品："怎么样怎么样？他跟你表白了吗？"
"没有。"苏晚晚把帆布包放在桌上，拉链拉开时，那抹粉色信封的边角露了出来。
林晓晓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什么？情书？！"
苏晚晚赶紧把信封塞回包里："别乱说。"
"我都看见了！"林晓晓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个相机图案，是不是陆星辞画的？上次借他相机包时我见过！"
苏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也看见了？"
"那当然！"林晓晓拍着胸脯，"我可是细节控！快说，里面写了什么？"
"没看。"苏晚晚拉上帆布包的拉链，"他说明天摄影展结束再看。"
"搞这么神秘？"林晓晓撇撇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给你送信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陆星辞的速写本翻开着，上面画的是不是你？"
苏晚晚的脸颊微微发烫："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看错！"林晓晓笃定地说，"画里的女生穿着浅紫色防晒衣，跟你上次在钟楼广场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原来他不仅画了背影，还画了正脸。这个认知让苏晚晚的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得厉害。
洗漱时，苏晚晚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女生脸颊微红，眼底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她想起陆星辞蹲下来给她涂碘伏的样子，想起他说"开学那天见过你"时的认真，想起速写本上那句"没停下的心跳"，指尖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跳得又快又急，像要应和着某个藏在夜色里的秘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陆星辞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美术社活动室的夜景，暖光灯的光晕里，她的画被妥帖地挂在墙上，旁边并排放着他的速写本。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晚安。"
苏晚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晚安"两个字，却迟迟没发送。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含笑的眼睛，她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第二天早上，苏晚晚在衣柜前站了很久。试了三条裙子，两件毛衣，最后还是选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配着浅蓝牛仔裤。林晓晓在旁边看得着急，把自己的杏色围巾塞给她："围这个！显气色！"
"会不会太刻意了？"苏晚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叫精致！"林晓晓帮她系好围巾，满意地拍了拍手，"保证让陆星辞眼前一亮！"
出门时，宿舍楼门口的玉兰花落了一地。苏晚晚踩着花瓣往前走，远远就看到东门的香樟树下站着个人。陆星辞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见她走过来，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正好九点五十。"
"你来得很早？"苏晚晚走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平时的松节油气息截然不同。
"刚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围巾上，嘴角弯了弯，"杏色很适合你。"
苏晚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他自然地接过帆布包："走吧，去坐公交。"
去美术馆的公交上很挤，陆星辞把她护在靠窗的位置，手臂撑在玻璃上，形成个小小的保护圈。苏晚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回复消息时的指尖带着点用力。
"谁啊？"她忍不住问。
"学生会的，问点社团活动的事。"他收起手机，语气听不出异常，"别管他们。"
苏晚晚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能看到虎口处有个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过。
"这里怎么弄的？"她指着那个疤痕。
陆星辞低头看了眼："去年拍外景时，被树枝划的。"
"疼吗？"
"当时没感觉，回来才发现流血了。"他笑了笑，指尖在疤痕上轻轻摩挲，"现在留着也挺好，算是个纪念。"
苏晚晚忽然想起他速写本里那些户外摄影的速写，原来每张画背后，都藏着这样的小插曲。
到美术馆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陆星辞去取票的间隙，苏晚晚站在海报前打量——这次摄影展的主题是"光影里的秘密"，海报中央是张逆光拍摄的照片，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夕阳里牵着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在看什么？"陆星辞拿着票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海报，"这张是金奖作品。"
"拍得真好。"苏晚晚看着那两个牵在一起的影子，忽然想起自己画里交叠的人影。
"进去吧。"他侧身让她走在前面，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围巾流苏。
展厅里很安静，只有快门声和低低的交谈声。陆星辞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带着苏晚晚避开人群，径直走到二楼的展厅。
"这边是新锐摄影师的作品，风格更灵动些。"他指着墙上的照片，"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用针孔相机拍夜景的，就在这里。"
苏晚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组很特别的照片——没有清晰的轮廓，只有模糊的光斑在暗夜里闪烁，像打翻了的星星。
"这种拍摄手法很难控制曝光。"陆星辞站在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他用了三年才掌握诀窍。"
"你认识他？"
"嗯，之前一起拍过星空。"他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的签名上，"他现在在国外进修。"
苏晚晚忽然发现，陆星辞说起摄影时，眼睛里像有光。那种专注又热情的样子，和他平时安静画画的模样截然不同。
两人慢慢往前逛，看到喜欢的照片就停下来讨论。陆星辞总能说出些专业的见解，从构图讲到光圈，从快门说到感光度，苏晚晚听得认真，偶尔提出的问题也总能说到点子上。
"你进步很快。"在一幅静物摄影前，陆星辞忽然说，"上次跟你说的构图法则，你都记住了。"
"是你教得好。"苏晚晚想起画里被他称赞的光影，"就像画画一样，你总能点醒我。"
他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不是我教得好，"他的声音比展厅里的光线还要柔和，"是你本来就很有天赋。"
苏晚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照片。照片里的玻璃杯盛着半杯水，水面上漂浮着片落叶，折射的光斑在白色背景上投下道弯弯的弧线，像个没写完的逗号。
逛到展厅尽头时，苏晚晚看到面特别的墙。上面贴满了拍立得照片，大小不一，风格各异，却都带着种鲜活的生活气息。
"这是观众互动区，"陆星辞拿起桌上的拍立得，"可以自己拍了贴上去。"
苏晚晚看着那些照片，忽然看到张熟悉的场景——美术社活动室的窗外，香樟树的枝叶在阳光下摇晃。照片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相机图案，和信封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你拍的？"她指着那张照片。
陆星辞的动作顿了顿："嗯，上周贴的。"
苏晚晚忽然注意到，那张照片旁边，贴着张女生的侧影，虽然拍得很模糊，但能看出是在画室里，女生正低头调颜料，阳光在她发梢上跳跃。
是自己。
她的心跳猛地加速，指尖在那张照片边缘轻轻碰了碰："这张也是你拍的？"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拍立得，对着她按下了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苏晚晚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等下就能看到了。"他把相纸从相机里取出来，在手里轻轻晃着，"贴在我那张旁边。"
相纸慢慢显影时，两人靠得很近。苏晚晚能闻到他风衣上的雪松味，混着展厅里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形成种很特别的味道。
"好了。"陆星辞把照片递给她，"看看怎么样。"
照片里的苏晚晚站在拍立得墙前，眼睛因为闪光灯的缘故微微眯着，嘴角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杏色的围巾在冷色调的展厅里格外显眼。
"把眼睛拍得好小。"她小声抱怨，心里却甜滋滋的。
"这样才真实。"陆星辞接过照片，走到那面墙前，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在自己拍的香樟树旁边，两张照片挨得很近，像在低声说着什么。
从美术馆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阳光正好，陆星辞提议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
"我知道有家店，提拉米苏做得特别好。"他走在人行道内侧，影子和苏晚晚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你很熟啊。"苏晚晚看着两人交缠的影子，忍不住打趣。
"以前常来这边拍街景。"他侧过头，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有时候等光线，能坐一下午。"
咖啡馆藏在条老巷子里，木质的门楣上挂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特饮。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混合着咖啡豆的香气扑面而来。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星辞去点单的间隙，苏晚晚拿出手机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翻到那张拍立得墙的合影时，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忽然注意到自己拍的那张陆星辞贴照片的侧影——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有消息进来，但他没看。
正看得入神，陆星辞端着两杯咖啡和一份提拉米苏走过来。"尝尝看。"他把甜点推到她面前，叉子上还沾着点可可粉。
苏晚晚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很好吃。"
"这家店的老板娘以前是甜点师，后来才开了咖啡馆。"陆星辞喝了口咖啡，"她的故事也被拍进过摄影展。"
"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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