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馊主意

萧秋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抬起被泪水浸得红肿的眼睛，固执地望向母亲，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执拗

萧秋媃“娘……我知道您担心我，怕我受苦，怕萧家受牵连……”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更清晰些

萧秋媃“可是……可是我信他！李沉舟……他绝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恶贯满盈，杀人如麻！若他真是那样的人，当初女儿遇险，命悬一线时，他为何要出手相救？若他真是冷酷无情，为何在女儿病重时……他会将女儿拥在怀中，以内力安抚，直至天黑？”

她的眼神迷离，仿佛又回到了权力帮那两个月的光景，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信

萧秋媃“女儿看见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他是冷漠，可那冷漠之下是深入骨髓的孤独！他是强大，可那强大背后是无法言说的寂寞！还有师容姐姐……她待女儿极好，温柔亲和，绝非心机叵测之人。女儿在权力帮那两个月，亲眼所见，并非只有血腥杀戮……娘，那些恶言恶语，或许、或许都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女儿……女儿甚至想，或许有一天，能帮他们，帮权力帮……”

孙慧珊“够了！”

孙慧珊猛地打断她，脸上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女儿这番“肺腑之言”在她听来，简直是鬼迷心窍，执迷不悟！她不想再听这些为虎作伥、颠倒黑白的说辞，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萧秋水看着妹妹痛苦挣扎、还要极力为李沉舟辩解的模样，心中不忍，又想起自己那日的承诺，硬着头皮开口劝道

萧秋水“娘，或许……或许秋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未尝不能……”

孙慧珊“你闭嘴！”

孙慧珊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儿子，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孙慧珊“秋水！你素日里最是心疼你妹妹，难道眼下，你也昏了头，要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不成？！那权力帮是什么地方？李沉舟是什么人？江湖上血淋淋的教训还少吗！”

萧秋水被母亲斥得话语一噎，顿时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能怎么办？

他比谁都清楚前路的危险，可他这个妹妹，骨子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的倔强，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萧秋媃见哥哥帮腔也无用，心中绝望更甚，泪水再次涌上，还想再说什么

萧秋媃“娘，我……”

孙慧珊“别说了！”

孙慧珊霍然起身，一把抓起石桌上的空碗，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与失望。她不再看儿女一眼，语气冰冷而疲惫

孙慧珊“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

说完，她端着碗，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伐又快又急，那决绝的背影，仿佛要将身后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令人忧心的争执，都彻底割断

凉亭下，只剩下无言以对的萧秋水和泪流满面、心如死灰的萧秋媃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绣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室内的压抑

萧秋媃趴在绣床上，哭得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单薄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泪水早已浸湿了枕畔

她的贴身丫鬟牡丹焦急地守在床边，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柔声劝慰

牡丹“小姐，您别哭了，有什么事您跟奴婢说说，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可萧秋媃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精致的香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里面，小心翼翼地藏着她当初在权力帮时，偷偷剪下的、属于李沉舟的几根银白发丝

这曾是她心底最隐秘的甜蜜与寄托，如今却成了无望爱恋的见证，灼烫着她的掌心

嫁给他……终究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秋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被妹妹的哭声引来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焦灼

牡丹“三少爷。”

牡丹见到他，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起身行礼

萧秋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径直落在床上那哭得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身上。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将萧秋媃从湿漉漉的枕头上捞起来，揽入自己怀中

萧秋水“好了，好了，别哭了……”

萧秋水笨拙地拍着妹妹的后背，感受着她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萧秋水“哥哥在这儿呢，总会有办法的……别哭了，嗯？”

他的安抚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又或许是哭得累了，萧秋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萧秋水抱着她，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运转。母亲那边的态度如此坚决，常规的劝说显然已经无效。他看着怀中为情所困、痛苦不堪的妹妹，一个有些大胆，甚至堪称“兵行险着”的主意，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秋媃是萧家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尤其是爹娘的心头肉，若是她“寻死觅活”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心头都是一跳，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这戏必须做得真，否则瞒不过精明的爹娘，反而会弄巧成拙

他眼神一定，有了决断。他先是对着侍立在一旁，依旧满脸担忧的牡丹吩咐道

萧秋水“牡丹，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去厨房看看，给小姐炖碗安神的莲子羹来。”

牡丹“是，三少爷。”

牡丹虽不放心，但还是依言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萧秋水这才低下头，凑到萧秋媃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而认真

萧秋水“秋媃，你先别哭了，听哥哥说。娘那边态度坚决，光靠求是没用的。哥哥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萧秋媃闻言，抽噎声渐渐止住，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疑惑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地望着哥哥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声道

萧秋水“你是我萧家最得宠的女儿，爹娘，尤其是娘，最疼你，最看不得你受委屈。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让你‘病’一场，或者让你表现得……生无可恋，茶饭不思，甚至……‘寻死觅活’……”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妹妹的反应，见她只是睁大了眼睛听着，便继续道

萧秋水“当然，不是真的让你伤害自己！是做戏，但戏一定要做得真，要让他们相信，没有李沉舟，你真的活不下去了！爹娘心疼你，见到你这副模样，或许……或许就会心软松口了。”

他将这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和盘托出，目光紧紧盯着萧秋媃

萧秋水“你……明白哥哥的意思吗？敢不敢试一试？”

萧秋媃停止了哭泣，仔细聆听着哥哥的每一个字，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中，原本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惊愕，有犹豫，但更多的，是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小光亮后的决然。她用力咬住了下唇，陷入了沉思

萧秋媃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原本被悲伤淹没的眼眸里，渐渐燃起一簇孤注一掷的火苗。她看着哥哥，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萧秋媃“三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做！”

萧秋水看着她这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心里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担忧。他握住妹妹的肩膀，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叮嘱道

萧秋水“秋媃，你记住，无论戏做得多么真，都千万、千万不要真的伤害到自己！绝食可以，但不能真的把自己饿出好歹；装病可以，但不能用那些虎狼之药伤了根基！明白吗？”

萧秋媃“嗯，我明白，三哥，我有分寸的。”

萧秋媃再次点头，眼神清明了几分

萧秋水稍稍放心，但仍觉得需要仔细谋划。他示意萧秋媃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妹妹的耳朵，将自己的计划细细道来

他低声嘀咕着，何时开始，如何表现，怎样把握分寸，甚至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及应对……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妹妹近在咫尺的眼睛，轻声问

萧秋水“……都记清楚了吗？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萧秋媃凝神细听，将哥哥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

萧秋媃“明白了，三哥。”

萧秋水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他既希望这个计划能成功，圆了妹妹的心愿，又害怕即便成功了，前方等待她的也未必是幸福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沉声提醒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

萧秋水“秋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答应我。我们如此费尽心力，是为了替你争取一个亲口问他的机会。若是……李沉舟亲口拒绝，不愿娶你。那么，从今以后，你就必须彻底死了这条心，再也不许为此事胡闹，更不许再伤害自己！无论心里多痛，都必须割舍，彻底放下！你能答应我吗？”

这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萧秋媃刚刚筑起的希望壁垒，让她瞬间感受到了那可能到来的、彻骨的寒意

她脸色白了白，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但看着哥哥担忧而坚定的目光，她知道，这是哥哥能为她做的最大努力，也是她必须承受的代价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再次睁开时，里面虽然还有水光，却多了一份认命的清醒和决绝。她迎上萧秋水的视线，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萧秋媃“我答应你，三哥。若他……真的不愿，我萧秋媃，绝不会再纠缠。再痛……我也会割舍。”

孙慧珊将上午女儿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西楼

话音刚落，萧西楼当即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跳，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着

萧西楼“反了！真是反了！她竟敢存了这等心思！我这就去问问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糊涂东西！”

说着就要往外冲，一副恨不得立刻将萧秋媃揪出来痛斥一顿的模样

孙慧珊“楼哥，你冷静点。”

孙慧珊急忙拦住他，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孙慧珊“你现在冲过去骂她一顿有什么用？能把她骂醒吗？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去骂女儿的，是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萧西楼被妻子死死拦住，看着她焦急而无奈的眼神，那股蛮横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

他重重地“唉”了一声，被孙慧珊按着，颓然坐回椅子上，胸口依旧堵得厉害，粗声道

萧西楼“你说！有什么办法？”

孙慧珊见他暂时冷静下来，这才愁容满面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忧虑

孙慧珊“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个李沉舟，他到底是哪一点，能把咱们秋媃迷成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我们也是没见过他本人，难道他真长得跟画里的仙人似的，那般俊俏不成？可就算再俊，他也四十多岁了啊！说句不好听的，都是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了！”

一提到李沉舟的年纪和身份，萧西楼的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道

萧西楼“不管他长什么样，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武林霸主，想娶我萧西楼的女儿？做梦！我绝不可能答应！就像你说的，四十多岁，有妻有室，他哪一点配得上咱们秋媃？咱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明珠，难道要去给人家做小伏低，看人脸色过活吗？绝对不行！”

道理是这么说，可现实却让人无力。孙慧珊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愁绪浓得化不开

孙慧珊“我也知道不行，一千个一万个不行！可……可秋媃那孩子，你是没看见她上午那样子，哭得那般伤心，话里话外铁了心要嫁，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又气又疼，可又能拿她怎么办啊？”

萧西楼听着妻子的话，看着她也跟着憔悴了几分的面容，满腔的怒火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疲惫的叹息

他何尝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摇了摇头，嗓音沙哑：

萧西楼“唉……你这丫头，性子看着软和，可骨子里……跟她三哥一样，都是个犟种啊！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声叹息里，有身为父亲的恼怒，有对女儿未来的极度担忧，更有一种面对儿女执拗时，深深的疲倦与无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