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班会课,班主任宣布要举办圣诞联欢会。后排的男生起哄让周叙和表演扣篮,被他笑着扔了块橡皮过去。“扣篮就算了,”他转头看向林砚辞,眼睛亮得像落满星星,卫衣领口的红线篮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可以教林砚辞跳投篮,算双人表演怎么样?”
全班顿时炸开了锅,林砚辞的脸唰地红了,像被蒸笼里的热气熏过。他看见周叙和冲他眨眼睛,左眼下方的痣跳了跳,像颗刚被剥开的糖。他的前桌赵磊转过头来小声说“周叙和肯定是故意的”,他没说话,只是把物理课本翻得哗啦响,心跳却比翻书声还乱。
课间操时,周叙和把他堵在香樟树下。地上积了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怕了?”他抱着篮球,黑色卫衣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蓄势待发的鸟,“其实不用真跳,站在凳子上摆个姿势就行,我托着你。”
“才不怕。”林砚辞梗着脖子,心里却在打鼓。他其实怕自己站在凳子上会发抖,更怕在全班同学面前,看到周叙和的眼睛时会忘了怎么呼吸。风吹起周叙和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还沾着片小叶子,像故意别上去的装饰。
“那就说定了。”周叙和把球抛过来,“从今天起加练跳投,圣诞节能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最佳搭档。”
接下来的日子,香樟树下总能看到两人练球的身影。林砚辞站在周叙和搬来的塑料凳上,踮脚时白球鞋会在凳面上打滑,每次都是周叙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站稳了,”他的手掌隔着校服布料贴着林砚辞的后背,温度烫得像团火,“想象自己站在三分线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我们俩。”
林砚辞闭上眼睛,果然听见了风穿过香樟树叶的声音,听见了篮球落地的咚咚声,还有周叙和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和卫衣布料,在他身后稳稳地跳动,像在数着节拍。有次他没站稳,往旁边倒时,周叙和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卫衣的帽子蹭到他的侧脸,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有次他从凳子上摔下来,周叙和伸手去接,两人一起跌在厚厚的落叶堆里。樟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涌进鼻腔,林砚辞趴在周叙和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卫衣的布料吸了些潮气,却还是暖的,带着周叙和独有的味道。“笨蛋,”周叙和的声音有点发哑,带着点后怕的颤音,“不知道抓着我的胳膊吗?”
林砚辞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周叙和的睫毛上沾着片碎叶,像只停驻的蝴蝶。他突然想起糖霜糍粑的甜味,想起薄荷糖的清凉,想起创可贴的小熊,所有的感觉都混在一起,变成种说不出的暖。阳光透过樟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在周叙和的卫衣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圣诞节能给我画个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落在落叶上的雪。
周叙和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胸腔的震动把林砚辞的头发都震得发颤。“画成小老虎怎么样?”他伸手捏了捏林砚辞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卫衣上沾的樟叶清香,“跟你左眼的痣很配,我用红色马克笔给你画胡须。”
落叶堆里的篮球慢慢滚远了,停在香樟树的树根旁。林砚辞看着周叙和嘴角的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藏了很多秘密,有的裹在糖霜里,有的贴在创可贴上,还有的落在厚厚的落叶堆里,被两个人的体温焐得暖暖的,像颗正在发酵的糖。周叙和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物理错题本,是他昨天特意拿去改的,边角被手指捻得发皱。
他悄悄伸出手,指尖碰到周叙和黑色卫衣的衣角,像握住了片不会掉落的樟叶。远处传来上课铃的声音,可他不想起来,只想就这样趴在这片落叶堆里,听着身后的心跳声,数着时光里藏不住的甜。周叙和的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间,把沾在上面的碎叶摘下来,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梦。
“快起来吧,”周叙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再不走物理老师要罚我们抄公式了。”
林砚辞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却发现周叙和的卫衣后背沾着片完整的橙红樟叶,像枚别在上面的徽章。他没提醒,只是在心里偷偷记下,明天要把自己捡的那片最大的叶子,夹进给周叙和的物理笔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