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操场的篮球架就被染成了淡金色。周叙和的球鞋碾过结霜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篮球在他掌心转得飞快，像颗不肯安分的太阳。
“昨天说的没忘吧？”他把球往林砚辞脚边一滚，黑色运动裤的裤脚沾着点香樟叶的碎屑，“圣诞晚会就我们俩，你递球，我投篮。”
林砚辞弯腰捡球，指尖触到冰凉的球面，突然想起元旦那晚被周叙和攥着跑过走廊时，对方掌心的温度——比此刻的阳光要烫得多。“就我们两个？”他把球抱在怀里，羽绒服的拉链卡着下巴，“不用报节目单吗？”
“报了，”周叙和突然凑近，带着点雾气的湿意，“报的是‘双人投篮互动’，班长说听起来很有意思。”他说话时，左眼下方的痣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片没被风吹走的樟叶碎屑。
篮球被周叙和抢走时，林砚辞的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先练递球，”周叙和退到三分线外，拍了两下球，“就站在这儿，往我怀里推。”
第一个球歪了，砸在周叙和膝盖上，弹到香樟树根旁。林砚辞跑过去捡时，发现树根处积着层薄霜，几片樟叶冻得发硬，边缘卷成小小的筒。
“手腕别太僵。”周叙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想象手里攥的是颗橘子糖，得轻轻送出去。”
林砚辞回头时，正好看见他起跳投篮，阳光从他腋下漏过去，在地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篮球穿过篮网的声音很轻，像片叶子落在雪上。
他们就这样在操场练了整整一上午。周叙和投篮的姿势越来越舒展，林砚辞递球的力道也渐渐稳了，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越来越直，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两人连在一起。
正午的阳光晒化了霜，香樟树叶上的水珠滴下来，砸在林砚辞的羽绒服上。周叙和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件黑色连帽衫，往他怀里一塞：“试试合不合身。”
是那件印着“7”的队服，布料被晒得暖暖的，带着点阳光和洗衣液混在一起的味道，像从香樟树上刚摘下来的暖。林砚辞套上时，发现袖口正好到手腕，长度也合适，像周叙和早就量过他的尺寸。
“圣诞那天就穿这个，”周叙和盯着他背后的数字看了会儿，突然笑起来，“比穿校服精神多了。”他伸手想扯帽子上的抽绳，指尖快碰到时又收了回去，转身去捡滚远的篮球，耳根却有点红。
下午自习课，林砚辞把队服叠好放进书包，指尖碰到片硬纸——是元旦那晚周叙和给的樟叶，他夹在物理课本里，现在被压得平平整整，叶脉像谁用银线描过。
“这道题的受力分析错了。”林砚辞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摩擦力方向搞反了"
周叙和低头看草稿纸，果然画反了箭头。林砚辞的笔尖在纸上敲了敲，红墨水洇出个小小的点，周叙和调侃到:“林大学霸这么聪明啊，奖励你明天多递十个球”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晃了晃，影子落在周叙和的蓝皮错题本上。林砚辞突然发现，那本子的第15页夹着片和他一模一样的樟叶，只是边缘更绿些。
放学时，周叙和在楼下的香樟树下等他，篮球往肩上一扛，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去操场？”他问，阳光在他发梢跳，“再练会儿递球。”
林砚辞点头时，看见他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糖纸，是橘子味的。
暮色漫上来时，周叙和投进了最后一个三分球。他喘着气跑过来，额角的汗滴在下巴上，像颗透明的星。“圣诞那天，”他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卫衣抽绳，“我要是三个都投中了……”
“就给我买一周汽水。”林砚辞想起他元旦时说的话，忍不住笑。
“不是，”周叙和的声音低下去，被风吹得有点散，“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没说是什么事，只是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里荡开。“走吧，”他突然扯住林砚辞的手腕，像元旦那晚那样，“送你到路口。”
晚风卷着樟叶滚过脚边，周叙和的掌心还是那么烫。林砚辞被他拉着往前走，书包带子蹭到胳膊，里面的队服像块小小的暖炉。
走到分岔路口，周叙和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橘子味的，糖纸在路灯下闪着金箔似的光。“明天早自习给你带热牛奶，”他把糖塞进林砚辞手里，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发麻，“练球要有力气。”
林砚辞捏着那颗糖，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篮球在地上敲出咚咚的响，像在数着日子，又像在敲着某个藏在心底的节拍。
回到家，林砚辞把那颗糖剥开，橘子味在舌尖漫开时，突然想起周叙和左眼下方的痣——在路灯下亮闪闪的，像颗没化的糖。他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方块，夹进物理课本，和那片樟叶待在一起。
窗外的香樟树在夜色里沉默着，枝桠上的叶子又落了几片。林砚辞摸出那件7号队服，放在鼻尖闻了闻，阳光和香樟的味道混在一起，像个正在发酵的秘密。
他突然有点期待圣诞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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