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手指悬在控制面板上方，指尖泛着微微蓝光。她能感觉到那些符号的含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别碰！"
年轻男子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还带着图书馆台阶上的青苔味，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记忆——如果那个约定是真的。
江沉突然按下控制台某个按钮，警报声戛然而止。
整个大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培养舱里传来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
"你母亲总说你有选择恐惧症。"江沉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每次选奶茶都要纠结半小时，选专业填志愿都要拖到最后一天。"他向前走了一步，"但你看，现在不需要选择了。"
林夏感觉锁骨处的灼烧感更甚。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的光流突然加速，像沸腾的水银。那些敲击声随着她的脉搏跳动，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们在等你。"江沉指着那些克隆体，"等了四百三十二次。"
年轻男子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的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地板上，发出滋滋声响。林夏看到血珠在灯光下泛着和佛珠相同的蓝光。
"原来如此。"她松开控制面板，转身直视江沉，"你们需要我的意识来启动她们，但我的身体承受不住人格同步。"她摸了摸锁骨，"所以要用他的血做媒介？"
江沉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的手指在身后微微蜷缩。
培养舱的敲击声突然停止。
林夏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年轻男子越来越重的喘息。她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那个雨天他说要保护她的样子。
"我有个提议。"她慢慢走向最近的克隆舱，"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江沉的目光紧跟着她的动作，年轻男子艰难地撑起身子："林夏..."
"四百三十二次。"林夏的手指划过冰凉的玻璃表面，"你们等了这么多次，不差这一次。"她转头看向江沉，"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看清真相吗？"
江沉沉默着，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摩挲。
"我们可以赌一把。"林夏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如果我能通过人格协议，你们告诉我全部真相。如果失败..."她顿了顿，"就按你们的计划进行。"
年轻男子猛地抬头："不行！"
江沉终于开口："你想怎么赌？"
"很简单。"林夏退后两步，站到大厅中央，"我会进入培养舱，但这次由我主导人格同步。"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给我足够的时间接触所有克隆体，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我没有出来..."
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江沉和年轻男子："那就证明你们是对的。"
江沉的眼神变了，年轻男子急促地喘息着："你疯了吗？那些记忆会把你撕碎！"
"我已经见过她们了。"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在纯白空间里，她们一直在看着我。"她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手臂，"也许...该轮到我看看她们了。"
江沉缓缓走到她面前："你需要一个锚点。"
"我知道。"林夏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的青纹，"它会帮我保持清醒。"
"还有这个。"江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复杂的符号。
林夏接过金属片，触手微凉。她注意到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图案，和她的青纹轮廓完全一致。
"这是什么？"
"你的记忆密钥。"江沉的声音难得透出一丝情绪波动，"也是最后的保险。"
年轻男子挣扎着站起来："林夏，听我说，这太危险了！那些记忆会..."
"我知道。"林夏打断他，"但我必须这么做。"她看着年轻男子苍白的脸，"你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现在，让我做出自己的决定。"
江沉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培养舱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裂纹处开始渗出淡蓝色的液体。
"倒计时六十九小时。"江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准备好了吗，林小姐？"
林夏深吸一口气，走向打开的培养舱。
"等等！"年轻男子突然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如果你在里面出不来怎么办？如果你..."他的声音哽咽了。
林夏看着他手腕上不断渗出的血珠，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会等着我回来，对吧？"
年轻男子的手微微颤抖："你得说话算数。"
"我向来守信。"林夏露出一个微笑，"毕竟，图书馆的约定还没完成呢。"
她转身走进培养舱，舱门缓缓闭合。
江沉按下一个红色按钮，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变得幽蓝。
"祝你好运，创造者。"他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
林夏靠在舱壁上，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慢慢淹没身体。她握紧金属片，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童年的欢笑、背叛的痛苦、重生的决心...
培养舱里的其他"林夏"睁开了眼睛。
林夏的后背贴着培养舱壁，温热的液体漫过下巴。她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玻璃外闪烁，那些"自己"的瞳孔里跳动着不同的情绪——愤怒、悲伤、期待，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倒计时开始跳动：69:00:00
培养液里的金属片突然发烫。林夏的手指微微蜷缩，符号在掌心流转成奇异的图案。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用冰锥在脑浆里搅动。
第一个记忆碎片撞进来时，她正握着母亲的手。实验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消毒水味道浓得刺鼻。年轻的女人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这是第几号人格？"林夏听见自己问。
"三十七。"通讯器里传来江沉的声音，"看来锚点生效了。"
年轻男子的喘息声从扩音器里传来，断断续续像坏掉的收音机。林夏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培养液泛起涟漪。她看到对面克隆体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但那些话她再熟悉不过。
"小心身后！"
林夏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第二波记忆汹涌而至，这次是暴雨天的图书馆台阶。年轻男子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烂的佛珠。他说要保护她，可那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停！"她咬紧牙关，指甲在舱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倒计时变成：68:52:33
培养液开始冒泡，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克隆体都在向她传递不同的画面，她看到自己在不同人生里重复死亡，每次都是同样的伤口，同样的疼痛。
"他们在用你的记忆喂养克隆体。"年轻男子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每死一次，她们就强大一分。"
林夏的肺叶快要炸开，氧气突然变得稀薄。她松开金属片，看着它悬浮在面前。符号开始重组，青纹的温度顺着脊椎蔓延。
"找到核心协议。"江沉的声音变得急促，"快！"
某个克隆体的指尖戳破玻璃。林夏看着裂纹如蛛网般扩散，培养液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她抓住那根冰冷的手指，瞬间被拽进更深的记忆漩涡。
这一次，她看到了真相。
母亲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和江沉一模一样的金属片。年轻女子的眼角有泪光，但她依然把数据输入终端。培养舱此起彼伏地亮起红灯，警报声震耳欲聋。
"原来如此。"林夏的嘴唇颤抖，"你们都..."
玻璃彻底碎裂的瞬间，所有克隆体同时伸手。林夏感觉自己在解体，每一根神经都被撕扯向不同方向。她的意识分裂成千万片，在无数人生中穿梭。
倒计时疯狂跳动：67:45:12
"抓住锚点！"年轻男子在尖叫，"林夏！"
金属片重新回到她手中，灼热如烙铁。林夏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一瞬。她看到母亲最后的表情——不是愧疚，而是期待。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遍大厅，"这不是人格同步，是记忆回溯。"
江沉沉默了几秒："聪明。"
林夏的手指摸索到舱壁上的控制面板。她按下某个按钮，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接连爆裂，克隆体们像破茧的蝴蝶纷纷挣脱。
"你做了什么？"江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林夏浮出液面，发丝缠绕着玻璃碎片。她看着四处逃窜的克隆体，嘴角扬起冷笑："找到了真正的游戏规则。"
倒计时开始倒数：67:00:00
年轻男子跌坐在地，他的伤口突然停止渗血。林夏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穿过混乱的大厅相遇。那一刻，她读懂了他眼中的恐惧——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她。
"现在轮到我们了。"她轻声说。
远处传来第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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