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漓站在“湖泊生态”的书架前，指尖正划过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王默的目光突然被书脊上的水渍攫住——那片暗褐色的印记竟像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缓缓蠕动，在“贝加尔湖”三个烫金大字周围绕了个完整的圈，才慢慢褪成普通的水渍。
她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阳光透过窗户的角度造成了错觉。可再定睛看去，那片水渍分明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像刚被谁用指尖描过。
“你也喜欢这类书？”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默吓得差点撞翻旁边的书立。水清漓不知何时转过身，手里正拿着那本《贝加尔湖生态图鉴》，湛蓝的眼眸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像藏着整片星空。
“我、我找美术书。”王默的手指下意识绞紧书包带，帆布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刚才好像看到……你的手碰到书，水渍在动。”
水清漓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书页间夹着的书签露出来一角，闪着点透明的蓝。他很快恢复自然，合上书递过来：“光线问题吧，老书架漏雨，水渍早就干透了。”书脊被他的指尖碰过的地方，那片暗褐果然成了普通的印记，“这里面有很多湖泊的航拍图，贝加尔湖的冰裂像蓝色的闪电，或许对你画画有帮助。”
王默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书签。那是片透明的蓝色薄片，边缘圆润得像被水流冲刷了千百年的鹅卵石，摸起来凉丝丝的，带着股潮湿的水汽。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材质，这光泽，和她梦中湖底沉着的发光鳞片，简直一模一样！
“这书签……”她捏着薄片的指尖微微发颤。
“在湖边捡的。”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捡起片普通的落叶，“觉得透亮，就夹在书里当书签了。”
那天之后，王默总绕路经过图书馆。她发现水清漓的作息规律得像口钟：每天午休准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午看水利工程图，下午翻生物图鉴，偶尔会拿出那本甲骨文版的《水经注》，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像在解读某种神秘的密码。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碎成点点金光，倒比书架上的鎏金书签更耀眼。
周五放学的铃声刚响，王默就被美术老师叫去整理画室。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暖融融的橘色，石膏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群沉默的巨人。她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颜料管，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画室墙角竟积着片水渍，形状像被谁精心裁剪过的湖，边缘圆润得不可思议。更奇怪的是，她的手指刚靠近，那片水就轻轻起伏起来，像有生命般微微呼吸，连带着水面映出的夕阳，都跟着晃了晃。
“这里怎么会有水？”王默伸手想去擦，指尖却径直穿过了水渍——没有预想中的潮湿，反而像伸进了片冰凉的湖水，能感觉到水流在指缝间轻轻游动。
“别碰。”
清冽的声音像块冰投入温水，王默猛地缩回手。水清漓站在画室门口，逆光的剪影里，银白的发丝泛着柔和的光，像从月光里走出来的人。
“这是……之前漏水留下的印记，擦不掉的。”他说。
王默盯着自己的指尖，那股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像刚从湖里捞出来似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听到动静。”他走近几步，黑色的帆布鞋轻轻点了点地面。就在那瞬间，墙角的水渍突然活了过来，像条受惊的小鱼，“嗖”地钻进地板缝里，连点水痕都没留下，仿佛刚才那片会呼吸的湖只是幻觉。
王默惊讶地张大嘴巴，话都堵在喉咙里：“它、它……”
“眼花了。”水清漓面不改色地递来张纸巾，“颜料蹭手上了。”
她低头看手，果然沾着块湖蓝色的颜料，是早上画水彩时蹭的。指尖在纸巾上反复擦拭的瞬间，脑海里突然炸开个画面——梦中那个银白身影的指尖划过湖岸，激起的水花溅在她手背上，也是这样冰凉又温柔的触感，带着湖水特有的清冽。
“水清漓，”王默攥紧纸巾，鼓起勇气抬头，目光撞进他深不见底的湛蓝眼眸，“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水？”
他正在收拾画架的手顿了顿。夕阳从他身后涌进来，把侧脸的轮廓染成暖金色，连银白的发丝都泛着橘红。他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晚霞，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嗯，水是有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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