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清晨,军医来拆绷带时,阳光正好从帘缝里钻进来,落在司徒莳熠的肩胛上。新肉已经长出,淡粉色的疤痕蜿蜒如浅溪,却比预想的平整许多。
“恢复得极好。”军医啧啧称奇,“司徒将军这体质,配上燕将军每日盯着换药,怕是再过五日,就能如常挥剑了。”
燕迟在一旁听着,耳尖悄悄红了。这些日子他确实日日盯着换药,有时甚至亲自上手,连将士们都私下笑他,说将军把司徒将军护得比自己的枪还宝贝。
军医刚走,司徒莳熠已摸过冰魄剑,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旋,剑身便发出清越的轻鸣。她试着抬臂,虽仍有些牵扯的钝痛,却已不妨碍基本动作。
“看来能赶上月底的总攻。”她眼底闪过锐光,手腕轻翻,剑身在晨光中划出冷弧,“戎敌新败,正是士气低迷时,此时出击,胜算最大。”
燕迟却伸手按住她的剑:“再养几日。总攻的日子我已改到下月初一,不差这几天。”
“你又改日子?”司徒莳熠挑眉,“这已是你第三次往后推了。”
“那又怎样?”燕迟梗着脖子,“你的伤不好,我绝不发兵。”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我答应过好好带你回朔西军营,总不能让你带着新伤回去。”
司徒莳熠望着他,忽然笑了。她收剑入鞘,抬手解开颈间的红绳络子,将块乌恒玉放在掌心——玉牌通体莹白,内里隐有流云纹路,边角已被摩挲得温润,正是她自小戴在身边的物件。
“这玉跟着我十几年了。”她指尖抚过玉牌上的浅痕,那是幼时练剑被剑柄撞出的印子,“阿娘说它能挡灾,当年在乱葬岗,若非它替我心口挡了片流矢碎片……”
话没说完,已被燕迟攥住手腕。他望着那块玉,忽然想起三年前她背着自己在月光下疾走时,心口处确实有硬物硌着,当时只当是护心镜,原来竟是这个,十一伸手递给燕迟
“你要给我?”他喉头发紧,“这是你的护身符。”
“正因是护身符,才该给你。”司徒莳熠不由分说将玉牌塞进他掌心,红绳顺势缠上他的手腕打了个结,“它替我挡过灾,往后换它护着你。你得戴着它回来,不许耍赖。”
她的指尖带着薄茧,触过他的掌心时有些发痒。燕迟握紧玉牌,只觉那温润的触感里裹着她的温度,像团暖火顺着掌心往心口钻。他望着她亮得像淬了光的眼睛,终究没能再说一个“不”字。
“好。”他低声应着,小心地将玉牌贴身戴好,红绳尾端的银铃轻轻晃了晃,没发出声音,却像在心里敲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依了她。将玉牌贴身戴好时,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点暖意,像颗小小的火种,在胸口烧得安稳。
月底的最后几日,营里弥漫着战前的紧张。燕迟每日都和将领们议事到深夜,回来时却总不忘往司徒莳熠的帐里拐一趟,有时是带块刚烤好的麦饼,有时只是摸了摸心口的玉牌,看她在灯下擦剑的侧影,站片刻便走。
总攻前夜,燕迟最后一次来帐里时,手里捧着那坛他们埋在沙枣树下的青梅酒。
“明日打完这仗,咱们就开坛。”他将酒坛放在案上,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心口的玉牌,“等班师回营,朔西军营的秋叶该落了,咱们就守着营里的火塘,把这坛酒慢慢喝了。”
司徒莳熠的心跳漏了一拍,抬眸望他时,正撞见他喉间的红绳络子在烛火下轻轻晃动,玉牌的轮廓隔着衣料若隐若现,比帐外的月色还暖。
“好。”她轻轻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魄剑的剑鞘,那里还留着他昨日替她缠的防滑布条。
第二日天未亮,号角声刺破黎明。燕迟翻身上马时,特意按了按心口的乌恒玉,玉牌贴着皮肉,像她的指尖在轻轻按着他的心跳。司徒莳熠已换好战甲,冰魄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她勒住马,与他并辔而立。
“准备好了?”燕迟侧头问。
“早就准备好了。”她回眸一笑,鬓边的碎发被风扬起,“出发吧。”
两骑并辔,冲在队伍最前方。长枪与冰魄剑在晨光中交相辉映,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大军,马蹄声踏破戈壁的寂静,像在奏响一曲归营的序曲。
燕迟望着身旁司徒莳熠的侧脸,她肩胛的疤痕被战甲掩住,却不妨碍挥剑时的利落。他低头摸了摸心口的玉牌,忽然想起她那句“就当我在你身边护着你”,掌心的长枪握得更紧了。
这一仗,他们定能赢。
因为他们不仅要守住这片戈壁,更要守住彼此——守住心口的玉,守住归来的约,守住往后无数个朔西军营的晨昏,和并肩作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