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帐顶的声响细碎如撒盐时，燕迟正对着空酒坛发呆——上次从沙枣树下挖出来的青梅酒，昨夜刚被两人分饮完，坛底还留着点琥珀色的残渍。司徒莳熠掀帘进来时，发间沾着点白，她举着指尖让他看：“燕迟，落雪了。”
他猛地凑到窗边，漫天飞雪正斜斜掠过营寨的幡旗，把远处的戈壁染成一片素白。“真下了！”
我哥哥给我寄了两坛新的青梅酒，不如？/莳熠
燕迟抓过她的手就往外跑，雪片扑在脸上，凉丝丝的痒，“走，再埋一坛去！明年开春打了胜仗之时，正好开封。”
营外的老沙枣树枝桠上积着薄雪，像开满了细碎的白花。两人合力刨开冻土，燕迟刚把新酿的青梅酒放进去，司徒莳熠忽然扬手撒了把雪在他后颈。“偷袭？”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雾，团起的雪球在她鼻尖前堪堪停住，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小十一这身手，倒像偷练了玩雪的功夫。”
她笑着躲闪，裙裾扫过雪地，带起的雪沫溅了他半袖。燕迟故意放慢脚步让她追，看她在雪地里跑出灵动的弧线，忽然伸手将人圈住，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笑声撞在树干上，惊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糊了满脸。
“成何体统！”
一声厉喝穿透风雪，两人慌忙爬起来。睿王的玄色王袍上落满雪，腰间佩剑的穗子凝着冰碴，目光扫过他们沾着雪泥的甲胄，最终落在那半埋的酒坛上，眉峰拧成铁疙瘩：“军报刚至，戎敌在边境异动，你们倒有闲心埋酒玩雪？”
燕迟把司徒莳熠护在身后，发间的雪化成水往下淌：“父王，我们只是……”
“只是玩忽职守！”睿王的马鞭重重抽在旁边的军械架上，铁矛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雀鸟，“燕迟，你身为朔西少帅，不是酒囊饭袋！司徒莳熠，你肩伤未愈，也敢在雪地里疯跑？”
司徒莳熠垂眸，指尖攥得发白：“末将知错”
“军法处置！玩忽职守者，各杖二十！”睿王转身时，披风扫过雪地，留下道冷硬的痕。
刑台设在演武场中央，雪片落在两人背上，很快被渗开的血迹染成暗红。燕迟咬着牙，听着身旁司徒莳熠压抑的闷哼，忽然想起方才埋酒时，她悄悄在坛底塞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待明年雪化，共饮此酒”。
打到第十棍，他听见她极轻地说：“别硬撑……”尾音被风雪卷走，却让他心口一热
睿王立在帐前，望着刑台上两道交叠的影子。亲兵低声问是否松些力道，他却望着那棵老沙枣树出神——去年埋酒时，他远远看见燕迟把自己的披风裹在司徒莳熠身上，那时就知，这两个孩子的心，早像沙枣的根须，在冻土下缠在了一起。
二十棍毕，亲兵扶他们起身。燕迟忍着痛，先去搀司徒莳熠，却发现她掌心紧紧攥着什么。摊开一看，是半片被雪水浸软的枣叶，想来是方才追闹时从树上蹭下来的。
“还疼吗？”他低声问。
司徒莳熠笑了，指尖抚过那片枣叶：“你看，树还记着我们呢。”
远处，睿王望着他们相扶离去的背影，忽然对亲兵道：“把那坛酒……好好埋了。”雪落在他眉骨上，瞬间凝成冰，却没人看见他转身时，袖中滑落的半块伤药——那是他特意让人从京里带来的，专治棍伤。
老沙枣树下，雪渐渐盖住了刑台的方向，却盖不住那坛埋在土里的酒。坛底的字条上，墨迹正被雪水晕开，像极了此刻两人交握的手，在刺骨的寒里，攥着一点不肯凉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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