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巡营的号角声里就裹着股不同寻常的急切。燕迟正给司徒莳熠的肩胛换药,帐外突然传来亲兵撞开帐帘的声响:“将军!大捷!戎敌退了!”
掀帘时,雪地里的传令兵正举着军报狂奔,红漆信旗在朔风里猎猎作响。“斥候探明,”他跑得气喘吁吁,“戎敌粮草被烧断了来路,昨夜三更已全线撤回,连营地都没来得及拆!”
营地像被投了火种,瞬间沸腾起来。老兵们拍着铠甲笑骂,新兵们抛着头盔在雪地里打滚,连伙夫都举着铁勺敲起了行军锅,当当的脆响混着欢呼,震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燕迟转身时,见司徒莳熠站在廊下,晨光漫过她肩头的绷带,把那道未愈的伤映成道浅浅的金边。
“你闻。”她忽然侧头,鼻尖动了动,“你闻,风里都带着喜悦的气息”
午后的庆功宴就设在演武场,篝火堆得比旗杆还高。燕迟扛着沙枣树下那坛青梅酒回来时,司徒莳熠正被一群小兵围着,听她讲夜袭粮营时如何绕开暗哨。见他过来,圆脸小兵立刻凑上前:“将军!说好赢了就开这坛酒的!”
酒坛开封的刹那,醇厚的酒香漫过雪地。燕迟刚要倒酒,却被主帅按住手腕。“慢着。”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半包晒干的沙枣花,往酒坛里一撒,“前几日扫沙枣树时收的,泡在酒里,算给你们添个彩头。”
细碎的沙枣花在酒液里浮沉,像撒了把金粉。燕迟给司徒莳熠斟酒时,指尖碰着碗沿发烫——几日前抄军规的拘谨还在眼前,此刻却能这样并肩笑谈,倒像场不真切的梦。
“敬主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满场的陶碗齐刷刷举起来。
主帅饮尽碗中酒,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腕,忽然对司徒莳熠道:“你父亲来信,总念叨你性子太烈,如今看来,倒是这朔西的风沙,把你磨得更像样了。”
暮色沉下来时,篝火渐渐成了暗红的炭堆。燕迟和司徒莳熠坐在沙枣树下,分喝着最后一点酒。远处还有人在唱军歌,跑调的调子混着胡琴声,倒比京里的乐曲更让人心里踏实。
“你看。”司徒莳熠忽然指着雪地,白日里众人踩出的脚印层层叠叠,早把燕迟那日画的歪记号盖得严实,“哪用得着记号,心里记着就行。”
燕迟解下腕间那截红绳,绕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了个结。“这样更稳妥。”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的发顶,“以后去哪,都带着。”
帐外的风卷着沙枣花香掠过,把远处的笑闹送得很远。雪地上的炭火慢慢凉了,可两人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烫——像那坛没喝完的酒,像红绳上的结,在这场迟来的胜利里,终于熬成了化不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