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的秋阳总带着点懒意,透过安阳侯府的窗棂,落在莳熠摊开的舆图上。她指尖划过标注着“城西桂坞”的地方,忽然抬头看向正在擦拭短刃的燕迟:“听说城外的桂花开得正好,去看看?”
燕迟抬眸时,阳光正落在她那似水般的眼睛上,此刻在暖光里竟显得柔和。“好。”他放下短刃,起身时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披风递给她,“早晚凉,披上。”
莳熠接过披风,忽然想起什么,冲门外喊:“白枫!”
副将白枫闻声而入,身上还沾着晨练的薄汗。“去备些东西,”莳熠掰着手指数,“糯米粉、酒曲、陶罐,再找两个竹篮——我们要去采桂花,做糕酿酒。”
白枫刚应声,院外就传来岳凝清脆的嗓音:“做桂花糕?算我一个!”她提着裙摆跑进来,身后跟着的秦莞手里还攥着本医书,见了人便有些拘谨,“见过世子郡主,听闻城外桂花确实开的很好”
“那正好,”莳熠笑着拉她,“秦九姑娘和茯苓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一行六人往城西桂坞去时,马车里早已堆满了岳凝带来的零嘴。秦莞起初还捧着医书看,被岳凝硬塞了块桂花糖糕,渐渐也放松下来,说起荆州的桂花品种,哪些适合做糕,哪些更宜酿酒,条理分明,倒让莳熠多看了她两眼。
桂坞藏在山坳里,远远就闻到甜得发腻的香气。漫山遍野的桂花树压弯了枝桠,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金。岳凝拉着秦莞追蝴蝶去了,茯苓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将落在草叶上的桂花扫进竹篮,白枫在旁帮她撑着篮子,偶尔提醒她“那边有朵更大的”。
莳熠靠在老桂树下,看燕迟笨拙地用竹竿打桂花,金黄的花瓣簌簌落在他玄色的披风上,像落了场温柔的雨。“在朔西可没这景致,”她捡起片花瓣,往他发间插,“只有风吹雪,卷着沙。”
燕迟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摩挲着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往后每年秋天,我都带你来,”
桂花采得差不多时,日头已西斜。众人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往回走,岳凝还在哼着荆州小调,秦莞则数着篮子里的桂花,忽然道:“这些够酿两坛酒了,明年此时开封,定是香醇得很。”
话音刚落,前方的密林里忽然窜出十几个蒙面人,手里的钢刀在暮色里闪着寒光。“此路是我开!”为首的山匪横刀而立,“留下财物,饶你们不死!”
白枫瞬间将秦莞和茯苓护在身后,岳凝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她虽娇贵,但自小喜爱武功,莳熠与燕迟交换了个眼神,同时握住了靴筒里的短刃,动作默契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不知死活”燕迟冷笑一声,玄色披风猛地扬起,短刃已划破了最前那名山匪的咽喉。莳熠紧随其后,身形快如鬼魅,月白裙摆在刀光剑影里翻飞,竟比朔西战场上的雪还要凛冽。
岳凝起初还能应付两个山匪,但人多势众,渐渐有些吃力。莳熠回身想帮她,脚下却忽然一软——竟是踩中了山匪设下的陷阱,脚踝被绳套勒得生疼。就在这时,斜后方的密林中忽然飞出根碗口粗的木头,带着风声直砸她后心!
“十一!”
燕迟的吼声几乎与木头破空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想也没想,猛地扑过来将她推开,那根沉重的木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燕迟!”莳熠眼睁睁看着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后背的玄色披风瞬间洇开大片暗红,眼底的血色瞬间翻涌。面露杀色,她不知何时从岳凝手里夺过了软剑,身形快得只剩残影,剑锋所过之处,血花四溅,再无半分犹豫。
不过片刻,十几个山匪已尽数倒在血泊里。莳熠提着滴血的软剑站在那里,鬓角的桂花被血珠打湿,眼神冷得像朔西的冰原,竟让岳凝和秦莞都看呆了——这哪里是那个在桂坞里笑靥如花的郡主,分明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修罗。
“燕迟!”莳熠猛地回神,扔开剑扑过去,颤抖着扶起他。燕迟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还扯出个笑:“别怕……我没事……”
白枫已驾着马车冲过来“快!先回府!!”
回城的马车里,莳熠紧紧抱着燕迟,他后背上的血透过衣物沾在她手上,滚烫得灼人。岳凝和茯苓大气不敢出,只有秦莞在低声嘱咐:“不能颠簸,我的医箱在还在府中”
燕迟的呼吸渐渐平稳,手指却还攥着她的衣角。莳熠低头声音哑得厉害:“燕迟…”自责之感涌上心头
燕迟笑着安慰十一“我没事,不要太担心”
车窗外,残留的桂香混着血腥气飘进来,竟有种诡异的温柔。莳熠望着怀里人苍白的脸,忽然明白——这荆州的闲逸时光再美好,也抵不过他温热的呼吸。她可以为他洗手作羹汤,酿桂花酒,也可以为他执剑杀人,血洗尸海
只要是他,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