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

系统的提示音戛然而止时，孙悟空正站在五庄观的石阶上。掌心那颗糖还在发烫，可耳边回荡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讨厌猪八戒？”

他想起那个总喊他“猴哥”的呆子，想起对方扛着钉耙哼哼唧唧的模样，想起取经路上每次遇险，那看似笨拙的身影总会挡在他身前。怎么会讨厌？顶多是气他贪吃，笑他憨傻。

可系统抛出的画面，像把重锤砸在他心上——

周朝的星空下，北极星忽然震颤，一道银白身影破星而出。那不是天蓬，是北宸。他指尖捏着半块女娲石，石屑在掌心化作流光，星辰轨迹竟随他手势扭转，洛水在他脚下翻涌成罡。天庭的神兽哀鸣着倒下，肋骨断裂的脆响穿透云层；大罗金仙的元神在他掌下溃散，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

他看向北极三圣的眼神冷得像冰，三圣却齐齐躬身，尊他为“第四圣之首”。那时他还不叫天蓬，却已掌管八荒水府，指尖一动，便能让四海倒悬。

“他捏碎女娲石，换了天罡三十六变；他断神兽肋骨，是因对方阻拦他查探灵山秘辛；他打散金仙元神，只因那仙替西方二圣传话，要他‘安分守己’。”

画面一转，是蟠桃会的金殿。天蓬（那时还是银甲神将模样）捏碎了烫金请帖，蟠桃滚了一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宇冷笑，声音里哪有半分憨厚：“一群趋炎附势之辈，吃这桃，污了我的嘴。”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蟠桃会，是嫌那满殿虚伪，没有一个能叫他真心相待的人。

再后来，是西天路上的画面。孙悟空看着“猪八戒”被妖怪戏耍，看着他偷懒耍滑，看着他每次喊“猴哥救我”时眼里的“惊慌”。可系统放大了画面角落——那呆子看似慌乱的动作里，藏着操控星辰的手诀，好几次暗中替他挡了灵山派来的暗箭。

“他留着一半实力，不是不能打，是怕太强了，护不住你这‘大师兄’的面子。”

最震撼的画面，是灵山崩塌的瞬间。银甲神将踏碎莲台，钉耙化作星河，硬生生将西方二圣的金身打出裂痕。他肩上淌着血，却笑得张扬：“道门气运，岂容尔等窃夺！” 功德金光从废墟里涌出，尽数汇入他身后的造化池，那是属于道门的本源之力。

“他受的伤，是故意的。不把自己弄得狼狈些，天道怎会信他‘与灵山两败俱伤’？”

孙悟空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无数次跟这呆子吵架，想起自己骂他“夯货”时对方嘿嘿的笑，想起真假美猴王那回，“猪八戒”找到他时，眼里藏不住的急。

“你俩本就该互相伤害。”系统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你是灵明石猴，能移星换斗；他是北极星魂，可扭转星移。你若想杀他，他接不住三招；可他若要你死，星辰轨迹一变，你便会坠入时空乱流。”

画面最后定格在北极四圣府。银甲神将坐在星石床上，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却正对着铜镜挑眉。镜中映出的，是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间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哪有半分猪形？

“三种性格？”系统轻笑，“高冷是他的本相，自恋是他的伪装，憨厚是他给你的独一份。他演了这么久，不过是想让你喊他一声‘呆子’时，能真的把他当兄弟。”

系统彻底沉寂了。

孙悟空站在原地，掌心的糖不知何时化了，黏糊糊的，像他此刻的心绪。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高老庄，“猪八戒”喝醉了，拉着他说胡话：“猴哥，等取经完了，我带你去北极星看看，那里的星星……比蟠桃好看。”

那时他只当是醉话，现在才懂，那是北极星君，在邀请他去看自己的故乡。

他转身，朝着北极星的方向望去。云层之上，星辰隐约可见，其中最亮的那颗，正微微闪烁，像在打招呼。

“呆子。”孙悟空低声骂了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原来这取经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演戏。

只是有些人演着演着，就把假的，演成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