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与光年

夜色漫进房间时，雨已经停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刚好落在红蜷缩的沙发角落。

阿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却没什么睡意。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片段在脑子里回放——红发红眼的外星人，银色的破损衣物，淡金色的“血”，还有他帮忙时那略显笨拙却很稳的动作。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原来外星人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要么长得奇形怪状，要么张口闭口就要毁灭地球。红虽然看起来很特别，却意外地……温和。甚至在帮自己解决那尴尬的需求时，也没有半分不耐烦。

“因为‘毁灭’是低效率的行为，不符合星际公约里的资源保护原则。”

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吓了阿辰一跳。他猛地转头看向沙发，只见红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清晰，正望着他的方向。

“你……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阿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捂住胸口。

红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月光勾勒出他鲜红的发丝轮廓，像一团安静燃烧的火焰：“我们的感知系统可以捕捉到近距离的生物脑电波，尤其是情绪波动明显的思绪。刚才你的想法很清晰。”

阿辰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心里那点小心思全被看穿了。他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那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像和我差不多。”

红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换算什么：“用你们的时间单位很难解释。我们不用数字计算年龄，而是以族群母星围绕恒星运行的轨道周期为基准，换算成光年距离来标记。”他顿了顿，补充道，“按照你们的成长阶段划分，我和你属于同一区间——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同龄人。”

阿辰愣住了。光年？这个只在物理课本里见过的词，竟然是对方的年龄单位。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的二十岁，在红的世界里，或许是跨越了多少光年的距离才抵达的节点。而这样一个来自遥远星系的“同龄人”，此刻就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那你……来地球是为了什么？”阿辰忍不住又在心里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他忘了对方能听到。

果然，红立刻回答：“星际航行日志记录任务，收集未加入星系联盟的行星文明数据。只是没想到，飞船的能量回路会突然崩解。”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懊恼，“不过，或许不是坏事。”

阿辰没敢问“不是坏事”指的是什么。他看着红那双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那红色似乎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带着疏离的火焰感，反而有点像某种温暖的光源。

他忽然觉得，瘫痪这三年里，第一次有了“不孤独”的感觉。以前的夜晚，总是只有自己和无边无际的寂静，而现在，沙发上躺着一个来自星际的同龄人，能听到他的心声，能和他说一些关于光年和星系的故事。

“晚安。”阿辰轻声说，这次是说出口的。

红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在回应：“晚安，阿辰。”

黑暗里，阿辰慢慢闭上眼。他想，也许明天醒来，可以问问红，他的母星，在光年之外，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