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与星球

阿辰望着红那双始终亮着红色的眼睛，刚才听到“母星消失”时，他总觉得对方眼里该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可除了一瞬间的沉郁，再没别的了。他忍不住追问：“那你……会流眼泪吗？”

红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问题，红色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些，随即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星际科普的意味：“流泪是水星人的特质。”

“水星人？”阿辰来了兴致，“和我们说的水星有关吗？”

“宇宙坐标里的‘水星’，和你们太阳系的水星不是一回事。”红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划着，“他们全是类人鱼形态，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覆盖着珍珠光泽的鱼尾。”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除了歌声能蛊惑星舰导航系统，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会哭——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眼泪会变成透明的晶石，落在水里能发光。”

阿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听起来像童话里的生物。”

“但没什么战斗力。”红补充道，语气很客观，“遇到星际海盗时，除了用歌声干扰对方，基本只能靠族群里的护卫队。不过……”他话锋一转，难得带了点迟疑，“他们确实长得很符合多数文明的审美标准，尤其是那些晶石眼泪，在星际黑市上很值钱。”他摊了摊手，“单说外形和歌声，确实没什么可挑的。”

“那哭对他们来说，也是发泄情绪的方式吧？”阿辰轻声说，“不管有没有战斗力，能哭出来，至少能把情绪排出去。”

红却再次摇了头，这次的动作很坚决：“我们火星人不会。”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生理结构里没有泪腺这个器官。而且从族群传统来说，天大的事都不值得流泪——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暴露脆弱。”

他说这话时，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动摇，像是在陈述一个刻进基因里的真理。阿辰看着他，忽然想起刚才他说起星系战争时的样子，那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原来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他们的情绪，从来都不通过眼泪来表达。

“那你们难过的时候，怎么办？”阿辰忍不住问。

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分解情绪粒子，通过皮肤表面的微气孔排出体外。你们肉眼看不见，就像……你们呼气时排出二氧化碳。”

阿辰愣住了。用这种近乎“生理代谢”的方式处理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三年前刚瘫痪时，他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眼泪浸湿了枕头，可哭过之后，心里的堵得慌好像真的轻了点。

“这样……会不会太累了？”他小声问。

红看着他，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像是不理解这个问题的意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轻得像怕被谁听见：“习惯了，就不累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红的红发上，明明是很热烈的颜色，阿辰却忽然觉得，这个从火星来的外星人，心里好像藏着一片没有光的角落，那里堆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情绪，只能靠自己一点点“代谢”掉。

他忽然有点想告诉红，有时候哭出来，其实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