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的告别

光束穿透屋顶的那一刻，阿辰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红原本正在调试那本“电子小说”——一个巴掌大的银色方块，据说能储存整个星系的故事，此刻却猛地将它塞进阿辰手里，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他们来了。”红的声音发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两道比红高大许多的身影出现在光束中，同样是红发红眼，却穿着厚重的黑色铠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盔甲缝隙里透出的红光，像两尊移动的战争机器。阿辰后来才反应过来，红说的“火星怪物”，大概就是指他们。

“编号734，立刻终止违规滞留，返回母星残部接受审判。”其中一个铠甲人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没有丝毫温度。

红没有动，只是转头看着阿辰，红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阿辰读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铠甲人抓住了手臂。那铠甲人手腕一翻，一道淡紫色的光扫向阿辰的额头。

“不要！”红猛地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阿辰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的红、铠甲人、甚至整个房间都在旋转，最后定格在红那双红得快要滴出血的眼睛上。他好像看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红的眼角滑落，不是金色，也不是透明的，而是带着微光的、像融化的红宝石一样的液珠，滴落在地板上，瞬间化作细小的光点，消失了。

原来，火星人也是会哭的。这是阿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很安静。阳光和往常一样落在地板上，轮椅停在床边，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不同。阿辰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脑子里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陌生的银色方块。这是什么？阿辰皱着眉打量它，指尖无意中划过表面，方块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字：“给阿辰——故事还没讲完。”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片红色——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还有……一个名字。

“红……”阿辰轻声念了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被抹去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回来：阳台上的初遇，金色的血，关于水星人鱼的故事，红笨拙地帮他移动轮椅，还有最后那滴像红宝石一样的眼泪。

他握着那个银色方块，忽然蹲在轮椅旁，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原来红说的是对的，情绪藏不住，哪怕被强行抹去，也会在某个瞬间，因为一个名字，一件东西，重新找上门来。

银色方块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阿辰擦干眼泪，轻轻点开它，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字：“在猎户座旋臂的第三颗星旁等你——当你能重新站起来的时候。”

阿辰看着窗外的天空，握紧了手里的方块。他不知道红说的“站起来”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但他忽然觉得，这个沉寂了三年的房间，好像又有了光。

就像红说的，故事还没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