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皱里的影子

我手忙脚乱地把半露在口袋外的绣花鞋塞回去，鞋尖沾着的湿漉漉的青苔蹭在口袋布上，洇出一小片深绿。小雄正踮脚往我口袋里瞅，眉头拧成个疙瘩，校服袖口的线头被他揪得老长。

“你看你拿的这些，”他扒拉着我刚摆出来的绿面具，那面具边缘还在滴黑糊糊的水，“八尺大人的和服下摆拖在地上，都快把走廊的瓷砖泡软了；鬼娃娃的玻璃眼珠子总往楼梯口瞟，好像那有什么东西似的。”

我刚想说“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嘛”，就见墙角的滑头鬼突然把自己折成三截，像块被揉皱的纸，顺着墙根往电梯缝里钻。河童蹲在消防栓上，把脑袋摘下来当瓢用，往自己光秃秃的脖子里舀空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你看，”小雄戳了戳开膛手杰克的礼帽，那帽子突然长出两只小爪子，死死扒住他的手指，“再拿下去，黑白双煞该开始给玉藻前梳头发了，八岐大蛇的八个脑袋要抢绣花鞋当枕头，到时候楼道里全是蛇信子的味儿，怎么收场？”

我摸摸鼻子，把绿面具扣在河童脑袋上——它立刻老实了，抱着消防栓一动不动，面具眼洞里透出的光慢慢变成暖黄色，像两盏小灯笼。八岐大蛇最靠里的那个脑袋正偷偷啃绣花鞋的鞋跟，被我一瞪，赶紧把鞋推回去，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抽象故事不是堆这些东西啦，”小雄捡起被鬼娃娃扔在地上的橡皮，那娃娃立刻瘪了下去，变成块皱巴巴的布，“你看，刚才发神经灯让石子跳舞，比这些会动的影子有意思多了。”

我看着他把橡皮塞进铅笔盒，盒盖上的奥特曼贴纸突然眨了眨眼——大概是发神经灯的余温还没散。八尺大人的和服下摆不知何时缠上了滑头鬼的衣角，两个“东西”正像拔河似的较劲，却谁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像风吹过旧窗帘。

“好吧好吧，”我把口袋拉链拉到顶，听见里面传来玉藻前不满的嘶嘶声，“那换个道具，保证比影子安静，比光斑奇怪。”

小雄挑眉看我，手里转着的铅笔突然顿了一下——笔杆上的木纹正慢慢游走，在笔尾画出个小小的笑脸。他噗嗤笑了，踹了脚还在装死的鬼娃娃布：“这还差不多，抽象点，别总吓唬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