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踮着脚往口袋深处够那只缺了颗牙的僵尸头,听见小雄这话突然手一滑,僵尸头“咚”地撞在口袋内侧的铜锣烧模具上。他抱着胳膊站在楼道转角,校服袖子卷到肘弯,露出的胳膊上还沾着下午玩泥巴蹭的黄印子,眼神里明摆着“你再掏我就把你四次元口袋当垃圾桶”的警惕。
“这不是怕你觉得不够热闹嘛。”我把僵尸头拎出来,它嘴里还叼着半块发霉的糯米,看见小雄就想蹦,被我一把按住天灵盖。贞子刚从录像带里探出的半张脸还挂着雪花点,聂小倩的纱裙被鲁公女的玉佩勾住了角,俩女鬼正低头解绳结,活像课间凑一起说悄悄话的女生。
画皮鬼在旁边急得转圈,那张刚揭下来的脸皮晾在消防栓上,被风一吹簌簌响,露出底下光溜溜的红肉,却没忘了把白骨精掉的骷髅手链捡起来,一颗颗往自己手腕上串。小雄盯着那串骨头手链皱眉时,手链突然自己散开,骨珠滚到地上,变成一群米粒大的小虫子,爬成个“停”字。
“你看,”小雄踢了踢脚边试图咬他鞋带的丧尸,那丧尸立刻瘫成滩烂泥,“贞子的录像带开始冒热气了,聂小倩正跟鲁公女借胭脂,画皮鬼在给白骨精补妆——这哪是抽象故事,这是妖怪茶话会吧?”
我刚把吸血鬼的斗篷从玉藻前尾巴上解下来(它俩不知何时缠成了一团),就听见头顶传来呼噜声——巨人正蹲在天台边缘打盹,口水顺着避雷针往下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湿痕。幽灵们倒安分,贴着墙根飘来飘去,像一群没吹起来的气球。
“最后一个,真最后一个。”我举着刚掏出来的邪祟——它长得像团会动的影子,边缘毛茸茸的,正往小雄脚边凑。小雄弯腰戳了戳它,影子突然散开,变成无数个迷你版的小雄,排着队往楼梯上跑。
“哆啦B梦,”他突然笑了,指着那群迷你小雄,“你是不是把《妖怪图鉴》和《儿童乐园指南》弄混了?再掏下去,楼下便利店老板该以为我们在办化妆舞会了。”
我看着贞子把录像带当镜子照,看着聂小倩用鲁公女的玉佩给画皮鬼别头发,突然觉得有点道理。把邪祟塞回口袋时,它还不情不愿地蹭了蹭我的手,像只没断奶的小猫。
“那……换个不喘气的道具?”我挠挠头,口袋里传来僵尸头啃糯米的声音,还有吸血鬼抱怨斗篷被勾破的嘟囔。小雄已经转身往家走,校服后摆晃了晃:“赶紧的,再磨蹭我妈该喊吃饭了——对了,让你的妖怪们小声点,别吓着隔壁的老婆婆。”
我赶紧捂住口袋点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妖怪们在互相使眼色。天台上的巨人翻了个身,口水滴得更欢了,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幅没人看得懂的抽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