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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寒梅旧信

烬余录之风雪断情殇

返京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暮春的风裹着最后一缕梅香钻进车帘。昭宁望着裴元瑾微抿的唇角,忽然想起幼时随阿娘进宫谢恩,他也是这样坐着,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梅花簪上,轻声说:"这丫头生得像清欢。"

那时阿娘正替她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闻言抬头,眼尾的细纹里盛着笑:"陛下谬赞了。"可裴元瑾分明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谢家被构陷的前夜,谢府上下正在连夜销毁密信。

"阿爹,"昭宁轻声唤他,"当年阿娘说要去江南,可曾提过具体的地方?"

裴元瑾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车帘外的柳絮纷扬如雪,恍惚又看见那个冬夜,谢清欢裹着他的狐裘站在破庙门口,雪花落在她发间,比梅花还白:"元瑾,我阿爷在无锡有间竹楼,屋前种了二十株老梅树。等战事了了,我们带昭宁去住,好不好?"

"无锡梅园。"他低声答道,"阿欢说,那里的梅花能开足三个月,最盛时落英像下了场红雪。"

昭宁的眼睛亮起来:"那等天暖些,我们带阿娘的牌位去好不好?阿娘总说,梅花开时要把她埋在花树底下,这样每年都能闻着花香醒过来。"

裴元瑾喉间发紧。谢清欢的牌位此刻正供在承乾宫偏殿,每日清晨他都会亲自擦拭,可他始终不敢告诉昭宁——那座竹楼三年前已被景桓的人纵火烧了。火光照亮夜空时,他站在废墟前,听见暗卫来报:"陛下,谢夫人的牌位在最里间的暗格里,烧了半面。"

"阿爹?"昭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襟,指腹擦过她腕间的羊脂玉镯。这玉镯是他当年亲手雕的,本想刻上"长命百岁",却在谢家出事那日,被谢清欢抢过去摔成了两半。后来他用金漆补好,说"破镜重圆",可阿欢只是笑着摇头:"元瑾,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补得再好看,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梅妃正站在垂花门后。她穿一身藕荷色宫装,鬓边簪着朵半开的绿梅,见了昭宁便迎上来:"公主可算回来了,臣妾熬了红枣桂圆羹,正要让小厨房送过去呢。"

昭宁望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忽然想起阿娘临终前说的话:"昭宁,若有一日见到穿藕荷色裙裳的女人,离她远些。她的镯子,是用谢府库房里的翡翠雕的。"

"谢过梅妃娘娘。"昭宁福了福身,"只是昭宁刚从梅林回来,有些乏了,改日再去给娘娘请安。"

梅妃的笑容僵在脸上,正要说话,内侍突然匆匆赶来:"启禀陛下,景州八百里加急——景桓余党在江南集结,意图劫走前谢府女眷!"

裴元瑾的手猛地攥紧剑柄,指节泛白:"可查到主谋?"

"来报的说,带头的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妇人,腕间戴着翡翠镯子,嘴里喊着要找'阿欢妹妹'。"

昭宁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起幼时在谢府,有个穿月白衫子的姨娘总爱摸她的脸:"昭宁生得真像阿姐,尤其是这双眼睛。"那时阿娘正蹲在廊下给她剥莲子,闻言抬头,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阿婉的嫡亲妹妹,阿欢叫她阿蘅。"

"阿蘅姨娘?"昭宁喃喃道,"可阿娘说,阿蘅姨娘三年前就......"

"死了。"裴元瑾替她说完,声音里带着寒意,"当年谢府通敌案,她是第一个被赐死的。"

梅妃忽然踉跄一步,扶住身边的宫女:"臣妾...臣妾突然想起,御花园的牡丹该浇了。"说罢便匆匆离去,裙角扫过昭宁脚边的青石板,带起一片碎叶。

昭宁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昭宁,若有一日见到阿蘅,你便知道了。当年谢府的密信,是她替我送去的。"可阿蘅姨娘死时,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玉牌,上面刻着"景"字——那是景桓母族的信物。

"昭宁。"裴元瑾握住她的手,"景州的事,朕会处理好。你留在宫里,莫要乱跑。"

昭宁摇头:"阿爹,我想去江南。阿娘的牌位在承乾宫,可她的梅树在无锡。我想替她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能在梅树下找到些什么。"

裴元瑾的瞳孔微微收缩:"太危险了。景桓余党......"

"可阿娘说过,"昭宁打断他,"梅花开时,所有的秘密都会藏在花瓣里。阿蘅姨娘既然敢去江南,说明那里有她要找的东西。或许...或许和我阿娘的死有关。"

车辇停在延禧宫时,天色已晚。昭宁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眼间果然有几分像阿娘,尤其是左眼角的泪痣,和阿娘照片上的位置分毫不差。她打开妆匣,取出那半块虎符,触手温凉,是阿娘贴身戴了多年的物件。

"公主。"

贴身女官小桃捧着个油纸包进来:"方才梅妃娘娘差人送来的,说是无锡的梅花酥,最是酥甜。"

昭宁望着那油纸包,忽然笑了。她拆开包装,取出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和阿娘做的完全不一样。阿娘的梅花糕里加的是槐花蜜,甜得清浅,像春天的风。

"小桃,"昭宁将梅花酥放在妆台上,"你去御膳房取些桂花蜜来,再把阿娘留下的那罐槐花蜜找出来。明儿我要做梅花糕。"

小桃应了声,正要退下,又想起什么:"对了,方才收到一封匿名信,说是给公主的。"

昭宁接过信,信封是素白的,没有署名。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半片梅花瓣,和一行小字:"无锡梅园,枯井有信。"

她的心猛地一跳。阿娘曾说过,谢府有一处秘密产业在无锡梅园,是阿爷用来存放账本的地方。三年前谢府被抄时,那处产业突然失火,所有账本都烧了。可阿娘临终前却对她说:"昭宁,若有朝一日能去梅园,记得去枯井里看看。那里埋着你阿爷的最后一样东西。"

"小桃,"昭宁将信收进袖中,"明儿一早,备车去无锡。"

小桃瞪大了眼睛:"公主,陛下知道了可怎么办?"

"他会应的。"昭宁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因为阿爹也不想让阿娘的秘密,永远埋在地下。"

夜风掀起纱帘,吹得烛火摇曳。昭宁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想起阿娘教她蒸梅花糕时的模样:"昭宁,做糕要用心,就像对人一样。甜要恰到好处,苦也要藏在心里。"

她摸了摸腕间的玉镯,那里还留着阿娘指尖的温度。或许有些真相,确实需要她亲自去揭开。就像这梅花糕,阿娘做了那么多次,可最甜的那一块,从来都不在御膳房的食盒里,而在破庙的土灶上,在阿娘沾着面粉的围裙上,在那个雨夜里,她抱着自己时,温热的泪。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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