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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梅破知春近

烬余录之风雪断情殇

承乾宫的桃花落了大半,御花园西角的梅园却正逢盛时。昭宁站在青石板上,看枝桠间的红梅破雪而开,瓣尖还凝着晨露,像极了三年前阿娘在梅树下给她簪的那支珊瑚簪。

"公主。"裴元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清冽的风。他捧着个青釉瓷瓶,袖角沾了些梅枝的碎叶,"太后说你昨日咳了半宿,让厨房炖了枇杷蜜膏。"

昭宁转身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自梅妃入狱那日,他便常来承乾宫当值,说是"保护公主",可她知道,他是怕她对着那些血书和虎符,又熬坏了身子。

"阿爷的虎符,你说......"昭宁摩挲着瓷瓶上的冰裂纹,"西北军的调兵符,怎会落在景桓母族手里?"

裴元瑾替她拢了拢斗篷,目光扫过梅园深处的枯井:"末将在兵部查过旧档,十年前西北军换防,有个参将是景桓母族的旁支。那参将后来在漠北战死,家眷被景桓母族接回京城。许是那时虎符从军帐里流出来的。"他顿了顿,"不过更奇的是——"

"什么?"

"末将昨日去了梅园守园人的住处。"裴元瑾压低声音,"那老头说,三年前谢府被抄那晚,他看见有个穿藕荷色裙裳的女人往枯井里塞东西。"

昭宁心头一震。藕荷色,正是梅妃昨日入狱时穿的裙色。

"可那老头说,那女人的耳坠......"裴元瑾从袖中摸出枚鎏金蝶形耳坠,"是景桓王府的旧样。当年景桓世子的夫人,最爱这蝶翅上嵌着红宝石的款式。"

风卷着梅香扑来,昭宁忽然想起梅妃在殿上疯癫的模样。她跪在青石板上磕头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在谢府梅树下给她递糖人的小丫头重叠——那是阿娘身边的陪嫁丫鬟阿蘅,比她大两岁,总爱唤她"阿欢妹妹"。

"阿蘅......"昭宁轻声念道,"太后说,她是阿娘的亲侄女。"

"末将查过宗谱。"裴元瑾点头,"谢夫人的胞妹嫁去景桓王府,三年前守寡。可景桓王府的人说,那姨太太两年前就病死了。"

昭宁望着枯井方向,井沿的青苔上还留着半道浅痕——那是阿爷用树枝刻的"昭"字。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忽然触到一道更深的划痕,藏在苔藓底下,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昭宁!"

熟悉的嗓音惊得她回头。皇帝不知何时站在梅林入口,月白龙袍上沾了些雪沫,手里提着个食盒:"朕猜你又在这儿发呆,让小厨房煨了红豆粥。"

昭宁忙起身,却被裴元瑾轻轻扶了一把。皇帝走过来,瞥见他手里的耳坠,眉峰微挑:"这是......"

"梅妃宫里搜出来的。"裴元瑾答得简洁,"方才去景桓王府查旧档,发现景桓世子妃的陪嫁单子上,正有这对蝶形耳坠。"

皇帝的手指在食盒上敲了敲,忽然笑了:"宁儿,你阿娘当年在梅园种了二十七株梅树。"他指向梅林深处,"每株对应谢府一个人。最靠近井边的那株,是你阿爷亲手栽的。"

昭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株梅树开得格外艳,枝桠上还系着条褪色的红绸——是阿娘每年除夕都会系的"祈福绦"。

"昨日重审梅妃,她招了。"皇帝的声音沉下来,"景桓母族的暗桩,是当年谢府的账房先生。他偷换了米行的账本,又把通敌的密信藏在谢夫人的妆匣里。"他顿了顿,"但你阿娘早察觉了,所以在临终前,把真正的账册和虎符藏在枯井。"

昭宁忽然想起阿娘咽气前的话:"昭宁,梅园的枯井......藏着你阿爷的骨血......"原来不是骨殖,是这些浸血的真相。

"那阿蘅......"她轻声问。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梅妃招供,阿蘅是景桓母族的暗卫。三年前谢府被查,是她奉命烧了账房,却又故意留下半本假账,嫁祸给谢夫人。"他握住昭宁的手,"你阿娘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在密折里写'要朕替她查两个人'——一个是景桓母族,一个是阿蘅。"

梅香突然浓烈起来,昭宁望着那株系着红绸的梅树,眼前浮现出阿娘的身影:她穿着月白衫子,站在梅树下教她认花,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在灶前蒸梅花糕,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却模糊不了眼底的温柔;她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指甲掐进肉里,却还是笑着叮嘱"要活着"。

"阿娘......"昭宁的声音发颤,"她知道阿蘅会害她吗?"

皇帝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你阿娘说,梅花开时,真相总会大白。"他指向梅林尽头,那里立着块青石碑,碑上刻着"谢氏忠魂"四个大字,"当年谢府满门抄斩,是朕偷偷让人保留的墓园。你阿爷的骸骨,就在碑下。"

昭宁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阿爷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昭宁,你要替谢府活着";想起梅园里的枯井,想起井壁上的"昭"字,原来那不是回家的路,是阿爷用生命写就的"昭雪"。

"走。"皇帝牵起她的手,"带你去见阿爷。"

青石碑前的香炉里飘着新焚的香,昭宁跪在碑前,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皇帝将那方虎符放在碑前,虎符上的纹路在雪光下泛着幽光:"你阿爷说,这虎符该回到该在的地方。"

昭宁从腕间褪下那枚玉镯——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陪嫁,如今玉色不再泛冷,倒像浸了梅花的香气。她将玉镯放在虎符旁:"阿娘说,这玉该传给孙媳。可我想......"她抬头看向裴元瑾,"传给我未来的夫婿。"

裴元瑾愣住,随即上前一步,将玉镯套上她的手腕。他的指尖温热,覆在她的腕间:"宁儿,我等你。"

皇帝轻咳一声,转身望向梅林:"阿欢,你阿爷若在天有灵,该高兴了。"

风卷着梅花落在碑上,落在虎符上,落在玉镯上。昭宁望着那树红梅,忽然明白阿娘说的"梅花开时"是什么意思——不是雪化的时候,不是真相浮出的时候,是所有被掩埋的爱与恨,都在这寒冬里绽放成花,连死亡都成了春天的序章。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昭宁站起身,裴元瑾自然地替她拂去肩头的落梅。皇帝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明日早朝,朕要下旨,恢复谢府名誉。"

"谢陛下。"昭宁转身,眼底的光比梅花开得更盛,"也谢陛下,让阿爷和阿娘,能睡个安稳觉了。"

梅园外,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红梅上,照在玉镯上,照在两个相握的手上。有些春天,终究会来;有些真相,终究会破雪而出;有些情愫,藏在风雪里三年,终于要在梅花开时,绽放成最绚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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