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雨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把石板路晒得半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南茉和阿竹从破庙搬来时,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那套珍贵的《南华经》,还有几件换洗衣物。站在属于她们的“南知书局”门前,看着门板上厚厚的灰尘,阿竹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小姐,咱们现在就动手打扫!”
南茉点头。两人找来扫帚和水桶,从井里打水,一点点擦拭门板、清扫地面。阿竹力气小,擦到高处的窗棂时,踮着脚也够不着,南茉接过抹布,轻松就擦干净了,看得阿竹眼睛发亮:“小姐,您真厉害!”
南茉笑了笑。在前世,她什么苦没吃过?这点活计,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人正忙得满头大汗,隔壁的老者端着一碗水过来:“姑娘,歇会儿吧,喝口水。”他是前书铺老板的邻居,姓王,大家都叫他王伯。
“多谢王伯。”南茉接过水碗,递了一碗给阿竹。
王伯看着她们,叹了口气:“唉,这铺子空了快半年了,总算有人收拾了。只是……”他压低声音,“镇上的‘万卷楼’掌柜可不是好惹的,你们新开书局,怕是会被刁难啊。”
万卷楼?南茉挑眉:“是镇上最大的书铺?”
“可不是嘛!”王伯点头,“掌柜的姓刘,是知县的小舅子,仗着姐夫的势,把镇上的生意都抢得差不多了。前老板就是被他挤兑得撑不下去,才积劳成疾的……”
南茉了然。原来是有靠山的地头蛇。
“多谢王伯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王伯还想再说什么,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伙计簇拥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那男人摇着扇子,三角眼扫过正在打扫的南茉和阿竹,阴阳怪气地说:“哟,这破铺子还真有人要啊?我还以为要烂在这儿呢。”
王伯吓得缩了缩脖子,悄悄对南茉说:“这就是万卷楼的刘掌柜。”
刘掌柜身后的伙计立刻附和:“掌柜的,您看她们这穷酸样,怕是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还想开书局?简直是笑话!”
阿竹气得脸通红,攥着抹布的手都在抖:“你胡说!我们……”
“阿竹。”南茉拉住她,抬眼看向刘掌柜,神色平静,“这位掌柜,我们开书局,碍着您什么事了?”
“碍着我什么事?”刘掌柜嗤笑一声,扇子指向南茉,“清河镇就这么点大,哪容得下两家书局?我劝你们识相点,赶紧把铺子转了,不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别怪我不客气!”
南茉淡淡道:“买卖自愿,强买强卖可不是正经商人所为。刘掌柜要是闲得慌,不如回去看看自己的账本,别到时候连伙计的工钱都发不出来。”
“你!”刘掌柜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敢顶嘴,顿时恼羞成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姐夫可是清河县知县!信不信我让官差把你们抓起来?”
“哦?”南茉挑眉,“知县大人是朝廷命官,难道会纵容亲戚欺压百姓?刘掌柜这话,若是传到御史大人耳中,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她特意提到“御史大人”。沈砚之还在清河镇,刘掌柜再横,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御史的霉头。
果然,刘掌柜的脸色变了变,显然忌惮“御史”二字。他盯着南茉看了半天,见她神色坦然,丝毫不怕,只能冷哼一声:“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破书局能撑多久!”
说完,带着伙计悻悻地走了。
王伯松了口气:“姑娘,你胆子真大!那刘掌柜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得罪了他,往后怕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南茉笑了笑,“多谢王伯关心,我们有分寸。”
等刘掌柜走远了,阿竹才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小姐,他真的会让官差来抓我们吗?”
“不会。”南茉摇头,“他只是吓唬人。沈砚之还在镇上,他不敢太过放肆。”她顿了顿,“不过,我们也得尽快做好准备,早日开张,让镇上的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接下来的两天,南茉和阿竹忙着打扫铺面、整理书架。她们没钱买新书,就把那套《南华经》孤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又从王伯那里淘了些前书铺留下的旧书,擦干净后摆在架子上,倒也像模像样。
阿竹还从街上捡了些别人不要的木板,南茉亲手写上“南知书局”四个字,用红漆涂了,挂在门口。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别样的精气神。
开张前一天,阿竹去买笔墨纸砚,回来时却气鼓鼓的:“小姐,那刘掌柜太过分了!我去买宣纸,他说镇上的宣纸都被他包了,不卖我们!”
南茉正在整理旧书,闻言抬眼:“不卖?”
“是啊!”阿竹跺脚,“他还说,就算我们开了张,也别想买到像样的纸笔,让我们趁早关门!”
【太欺负人了!宿主,咱们去找沈御史告状吧!】系统小七义愤填膺。
南茉放下手中的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们?”
她想了想,对阿竹道:“你去码头找那些跑船的水手,问问他们有没有从江南带来的竹纸。不用太好,糙点没关系,能写字就行。”
竹纸价格便宜,刘掌柜看不上,未必会垄断。
阿竹眼睛一亮:“对呀!奴婢这就去!”
果然,没过多久,阿竹就欢欢喜喜地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大捆竹纸:“小姐,买到了!那些水手说这是他们自己用的,便宜卖给我们了!”
南茉检查了一下,竹纸虽然粗糙,但确实能写字,足够教蒙童用了。
“很好。”她点头,“明天,咱们准时开张。”
开张当天,南茉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裙,阿竹也梳了个整齐的发髻。两人刚把门板卸下来,就见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好奇地凑过来:“这里开了新书局吗?可以认字吗?”
南茉笑着点头:“可以。只要你们想学,我就教。”
“真的?”孩子们眼睛亮了,“那……要多少钱?”
“不要钱。”南茉道,“只要你们用心学,每天来帮我打扫半个时辰的铺子就行。”
孩子们欢呼起来,立刻七手八脚地帮着擦桌子、扫地面,热闹非凡。
王伯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姑娘,你这法子好!前老板以前也常教穷人家的孩子认字,只是后来……”
南茉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没接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衣的汉子从巷口经过,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书局,目光在南茉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南茉端着水盆的手顿了顿,眸色微沉。
那汉子的步伐稳健,呼吸悠长,看似普通,实则是练家子。而且,他刚才看她的眼神,绝非普通路人。
【宿主!那个人有问题!小七检测到他身上有杀气!】系统尖叫。
“别声张。”南茉不动声色地对阿竹道,“去把门口的孩子叫进来,开始上课了。”
等孩子们都进了铺子,南茉才走到窗边,看着那灰衣汉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是柳氏的人?还是……萧彻的人?
她更倾向于后者。柳氏的人若是来了,不会这么“安静”,只会像刘掌柜那样,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刚才那个汉子,更像是……暗卫。
萧彻的暗卫,为什么会盯上她?
南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陷入沉思。
沈砚之的试探,刘掌柜的刁难,萧彻的暗卫……这清河镇,果然藏龙卧虎。
但她不怕。
她转身看向那些认真认字的孩子,他们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南茉笑了笑。
不管是谁在暗中窥伺,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用心经营书局,教好孩子,就不怕任何风浪。
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
她总有办法,让他们露出水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孩子们稚嫩的脸上,也照在南茉平静的眼眸里,映出一片坚定的光芒。
属于“南知书局”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