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赶回清河镇时，天刚蒙蒙亮。南茉让暗卫在城外等候，自己则带着李修悄悄回到书局。
王伯正在门口扫地，见南茉回来，又惊又喜：“南姑娘，你可回来了！昨晚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他看到南茉身后的李修，愣了一下，“这位是？”
“这是我远房亲戚，李老先生，路上遇到些麻烦，暂时来避避。”南茉简单解释，将王伯拉到一边，低声道，“王伯，我要离开清河镇一段时间，书局就拜托您照看了。”
她将这几日的营收和账目交给王伯，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最后拿出那枚“南知”玉印：“若是遇到难处，就拿着这个去啸风堂找他们帮忙，他们会照应的。”
王伯看着玉印，又看看南茉，眼眶微红：“姑娘，你要去哪？是不是又有麻烦了？”
“只是去江南投亲，过些日子就回来。”南茉笑了笑，不想让他担心，“您放心，书局的孩子们，还等着我回来教他们读书呢。”
安顿好书局，南茉带着李修赶到城外。暗卫早已备好了马车，一行人避开清河镇的耳目，快马加鞭往北疆赶去。
一路晓行夜宿，避开官道，专走僻静小路。李修虽年事已高，却丝毫不显疲态，反而时常与南茉说起当年南敬言在朝堂上的旧事，言语间满是敬佩。
“南大人当年力主改革漕运，触了多少人的利益？可他愣是凭着一股韧劲，硬生生推行下去，让江南的粮税准时运抵京城，救了多少百姓。”李修叹了口气，“可惜啊，太刚直了，不懂转弯，才会被小人算计。”
南茉静静听着，心中对父亲的思念又深了几分。她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温文尔雅，教她读书写字，从未提过朝堂的险恶。如今想来，那些温和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
【宿主，李修知道的还真不少，说不定能帮上大忙。】系统小七道。
“嗯，他不仅是证人，更是父亲当年在朝堂上的影子。”南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有他在，很多被遗忘的细节，才能拼凑完整。”
半个月后，马车终于驶入靖北关境内。与江南的温婉不同，北疆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天地辽阔，草原上偶尔能看到巡营的士兵，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前面就是王爷的驻军地了。”暗卫指着远处的城池，“王爷特意吩咐过，让属下直接带您去主营帐。”
南茉有些意外：“萧王爷不在王府？”
“北疆最近不太平，匈奴在边境蠢蠢欲动，王爷已经在营中住了半个月了。”
马车驶入营地，士兵们看到暗卫，纷纷行礼，目光落在马车帘上时，带着几分好奇，却没人敢多问。
主营帐外，萧彻正站在沙盘前，与几个将领商议军务，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来，看到南茉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南姑娘倒是比本王预想的早到三天。”他挥了挥手，让将领们退下，“一路辛苦了。”
“多谢王爷派人接应，否则南茉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南茉屈膝行礼，“这位是前刑部主事李修，也是家父的旧识，此次蒙难，还望王爷收留。”
萧彻看向李修，李修拱手道：“草民李修，见过王爷。”
“李大人不必多礼。”萧彻点头，“南大人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北疆虽简陋，却能保二位周全。”他对亲卫道，“带李大人去偏帐休息，好生照看。”
李修感激地看了南茉一眼，跟着亲卫离开了。主营帐内只剩下南茉和萧彻，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王爷怎么知道我们在苏州府遇袭？”南茉率先打破沉默。
“啸风堂在江南的分舵，消息比沈砚之的人快些。”萧彻走到案前，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柳氏的死士追到苏州，本王若再不出手，南姑娘怕是要以为本王言而无信了。”
南茉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暖意：“王爷的恩情，南茉记下了。只是叨扰军营，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萧彻挑眉，“本王的军营，还容不下一个南姑娘？再说……”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你手里的卷宗，对本王而言，或许比你的人更有用。”
南茉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王爷想要卷宗？”
“不是要，是‘换’。”萧彻道，“你帮本王查清楚柳氏与匈奴的勾结，本王帮你在北疆站稳脚跟，甚至……帮你把南家旧案捅到御前。如何？”
南茉心中一惊。柳氏与匈奴勾结？这可比伪造书信严重多了！
“王爷有证据？”
“证据不足，才需要你的卷宗。”萧彻道，“周文彬的日记里，提到柳氏的兄长柳承业曾私下与匈奴交易，用军粮换战马，而那些战马，最后却出现在了外戚的私兵营里。”
南茉瞬间明白了。柳氏背后的外戚势力，不仅想把持朝政，还在暗中积蓄兵力，这是要……谋反？
“柳氏好大的胆子！”
“利欲熏心，自然胆大包天。”萧彻冷笑，“南姑娘，你父亲当年力主削弱外戚兵权，怕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被他们视作眼中钉。”
南茉的心沉了下去。父亲的死，远比她想的更复杂，背后牵扯的是足以动摇国本的阴谋。
“我可以把卷宗给你。”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有条件——查清真相后，必须还家父一个清白，公开昭告天下。”
“一言为定。”萧彻伸出手，“本王以靖北关的军印担保。”
南茉看着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她犹豫片刻，将手中的卷宗递了过去：“里面不仅有庭审记录，还有李大人回忆的细节，或许能帮上忙。”
萧彻接过卷宗，翻看几页，眸色渐深：“果然是好东西。”他将卷宗收好，对南茉道，“你先在营中住下，本王会派人教你些防身术——在北疆，光靠嘴皮子可不够。”
南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北疆不比清河镇，这里不仅有风沙，还有战火，甚至可能遇到柳氏派来的刺客，学点防身术确实必要。
“多谢王爷。”
接下来的日子，南茉在军营里住了下来。她没有闲着，白天跟着亲卫学习基础的拳脚功夫，虽然力气不大，却学得认真，一招一式都透着股韧劲；晚上则陪着李修整理当年的旧事，将南敬言与外戚势力的交锋一一记录下来。
萧彻似乎很忙，时常在沙盘前一待就是一天，偶尔会找南茉询问卷宗里的细节，两人交流不多，却有种莫名的默契。
这日傍晚，南茉正在帐外练习刚学的刀法，萧彻突然走了过来，看着她略显生疏的动作，皱眉道：“手腕太松，发力不对。”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调整她的姿势：“刀要稳，心要静，力从腰出，而非臂出。”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南茉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按住：“别动，感受一下发力的角度。”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尘埃在跳动。南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这样……对吗？”她定了定神，按照他说的发力，果然觉得刀稳了许多。
“嗯。”萧彻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悟性不错。”
南茉低下头，假装整理刀鞘，心跳却有些乱。
【宿主！他他他……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系统小七激动地尖叫。
南茉没理会系统，抬头转移话题：“王爷，卷宗里的线索，有进展吗？”
提到正事，萧彻的神色又恢复了严肃：“查到一些。柳承业与匈奴的交易，确实有外戚在背后撑腰，而那个外戚，正是当今皇后的兄长，张太尉。”
张太尉？南茉心中一凛。那是柳氏最坚实的靠山，也是当年力主处死父亲的人之一。
“看来，咱们要对付的，不止一个柳氏。”
“是整个外戚集团。”萧彻望着远处的草原，目光深邃，“他们想借匈奴的手削弱本王的兵权，再趁机掌控朝政，野心不小。”
他转头看向南茉：“南姑娘，这场仗，不好打。你若想退出，本王现在就可以派人送你去江南。”
南茉握紧手中的刀，目光坚定：“我不退出。家父的冤屈，赵石、周文彬的死，都不能白白算了。”
她顿了顿，迎上萧彻的目光：“王爷既然信得过我，南茉愿与王爷并肩，揭开他们的阴谋。”
萧彻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坦荡和决绝。他突然笑了，像是冰雪消融，带着几分释然：“好。有南姑娘这句话，本王这仗，打得更有底气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带着金戈铁马的豪情。南茉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而京城的柳氏和张太尉，怕是还不知道，北疆的草原上，正有一股力量在悄然凝聚，即将掀起一场足以颠覆他们的风暴。
这场风暴的中心，是她，是萧彻，是所有为了真相和公道而战的人。
夜色渐浓，军营的篝火次第亮起，像草原上的星辰。南茉站在帐外，望着那片火光，握紧了手中的刀。
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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