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雪卷着砂砾,打在马车车厢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南茉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那是萧彻特意让人准备的,说是京城不比北疆,寒意浸骨。
“还有多久到京城?”她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官道,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不出意外,明日午时就能到城郊的驿站。”驾车的暗卫回头答道,“王爷吩咐了,在驿站休整一日,夜里再入城,避开城门的盘查。”
南茉点头。柳氏和张太尉必然料到萧彻会回京,城门处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夜里入城,确实稳妥些。
她放下车帘,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萧彻。他似乎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这些日子,他几乎没合过眼,一边要安排北疆的防务,一边要筹划回京后的应对,肩上的担子重如千钧。
南茉轻轻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萧彻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只是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卸下了些许防备。
【宿主,他好像对你越来越信任了呢。】系统小七的声音带着八卦的意味。
南茉没理会,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心中思绪万千。阿竹还没有消息,不知是否平安;李修留在北疆,虽有亲卫照看,却也让人牵挂;而即将到来的京城,更是步步杀机。
“在想阿竹?”萧彻不知何时醒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南茉点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啸风堂在京城的分舵不是摆设。”萧彻拿起披风,重新递给她,“阿竹手里有令牌,他们会护她周全。再说,那丫头机灵得很,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南茉心中的担忧却未减。柳氏手段狠辣,一旦抓到阿竹,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日午时,马车如期抵达城郊的驿站。驿站早已被萧彻的人控制住,看起来与寻常驿站无异,内里却暗藏玄机——墙角的暗格里藏着兵器,伙夫是伪装的亲卫,连驿丞都是啸风堂的老人。
“王爷,南姑娘,里面请。”驿丞恭敬地引路,将两人带到后院的僻静厢房。
刚坐下没多久,暗卫就带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说是分舵的人,有要事禀报。
“说。”萧彻开门见山。
汉子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回王爷,阿竹姑娘昨日在分舵据点被柳氏的人围住,属下等拼死突围,却还是让她被抓走了。柳氏放出消息,说要在三日后的法场,公开处斩‘南家余孽的同党’。”
南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阿竹被抓了!还要被公开处斩!柳氏这是想用阿竹做诱饵,引她和萧彻现身!
“柳氏在哪?”南茉的声音冰冷,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在南府。”汉子道,“她似乎笃定姑娘会去救阿竹,南府周围布了不下百名死士。”
萧彻按住南茉的肩膀,对汉子道:“你先下去,继续盯着南府的动静,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是。”
汉子离开后,萧彻才看向南茉,沉声道:“你不能去。这是陷阱。”
“我知道是陷阱。”南茉抬眼,眼眶泛红,却异常坚定,“但阿竹是为了帮我取证据才被抓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可你去了,不仅救不出她,连你自己也会搭进去。”萧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南茉,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扳倒张太尉和柳氏,为你父亲翻案。阿竹……我们会想别的办法救她。”
“别的办法?”南茉苦笑,“三日后就处斩,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吗?柳氏就是算准了我们会投鼠忌器。”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那里的城墙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萧彻,”她转过身,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说过,要并肩作战的。阿竹是我的人,也是你的人,我们不能放弃她。”
萧彻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里没有泪水,只有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好。但必须听我的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南茉用力点头:“我听你的。”
接下来的一天,两人在驿站里紧锣密鼓地筹划。萧彻让人查探法场的地形和守卫分布,南茉则回忆着南府的布局——她小时候常去南府,对那里的假山、密道都很熟悉,或许能找到潜入的机会。
入夜后,萧彻换上一身夜行衣,对南茉道:“我先入城,去啸风堂分舵看看,顺便确认法场的情况。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我跟你一起去。”南茉也早已换好衣服,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这些日子在北疆学的防身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萧彻皱眉:“太危险。”
“危险也得去。”南茉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再说,南府的密道只有我熟悉,若要救人,或许用得上。”
萧彻看着她坚持的眼神,终是妥协了:“跟上,不许掉队。”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守城的士兵,从一处废弃的水关潜入了京城。久违的京城,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雪夜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敲打着青石板路,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啸风堂的分舵藏在一家不起眼的字画铺里。萧彻和南茉刚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正是分舵舵主。
“王爷,南姑娘,您可来了!”舵主一脸焦急,“属下刚查到,柳氏不仅在法场布了重兵,还让人在南家旧宅的井里下了毒,说是……说是要给南姑娘‘接风洗尘’。”
南茉心中一寒。柳氏竟狠毒至此,连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都不放过。
“法场的守卫呢?”萧彻问。
“张太尉派了京营的人守着,层层包围,插翅难飞。”舵主递上一张草图,“这是法场的布防图,红色标记的是弓箭手的位置,蓝色是死士。”
萧彻看着草图,眉头越皱越紧:“张太尉这是把京营的精锐都调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南茉指着草图上的一处角落:“这里是法场的后门,靠近护城河,是不是可以从水里潜入?”
“试过了,”舵主摇头,“河里有网,还有潜水的死士守着。”
南茉沉默了。看来,柳氏和张太尉是做足了准备,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字画铺的门被轻轻敲响,三声短,两声长——是啸风堂的暗号。
舵主打开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来,递给舵主一张字条,又匆匆离去。
舵主看完字条,脸色微变:“王爷,南姑娘,宫里传来消息,皇后以‘慰问边军’的名义,派了一批宫女和太监,明日一早就会出发去靖北关,带队的是她的亲侄女,张太尉的女儿,张明珠。”
“张明珠?”南茉皱眉,“她去北疆做什么?”
“恐怕不只是慰问那么简单。”萧彻冷笑,“张太尉和皇后这是怕我们在京城动手,想趁机在北疆安插眼线,里应外合。”
他看向南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我们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你的意思是……”
“张明珠是张太尉的掌上明珠,娇纵蛮横,却没什么心机。”萧彻道,“若能抓住她,或许能逼张太尉放了阿竹。”
南茉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但张明珠身边肯定有高手护卫,怎么抓?”
“不需要真的抓。”萧彻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我们只需要让她‘失踪’一阵子,让张太尉和皇后乱了阵脚就行。”
他看向舵主:“张明珠明日何时出发?走哪条路?”
“明日辰时从西门出发,走官道去北疆。”舵主道,“属下已经查到,她为了赶时间,会在城外的‘望云亭’歇脚喝茶。”
“望云亭……”萧彻看着地图,点了点头,“好,就在那里动手。”
他转向南茉:“你熟悉南府,明日午时去南府附近盯着,若张太尉和柳氏因为张明珠失踪而调动人手,你立刻想办法混进南府,找到关押阿竹的地方。”
“那你呢?”
“我去望云亭‘请’张明珠小住几日。”萧彻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冲动,等我消息。”
南茉点头:“你也要小心。”
夜色更深了,京城的雪还在下,掩盖了街道上的痕迹,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风雨。南茉站在字画铺的窗边,望着远处南府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阿竹,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
而柳氏,张太尉,你们欠下的血债,很快就要一一偿还了。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