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泉时，那匹被易胭包扎过的狼忽然返身，用鼻尖蹭着她的药箱。

苏岸按住腰间的刀，却见狼叼起块染血的羊皮纸，甩在他脚边。

羊皮纸上的火漆印已被风沙磨平，展开时，易胭的指尖骤然冰凉——是长安不良帅的密令，笔迹与译语人绢布上的如出一辙，却赫然写着“诛杀苏岸，就地焚尸”。

“内鬼是不良帅？”她猛地抬头，看见苏岸正将羊皮纸凑到唇边，火苗舔舐着纸边，将那行字烧成灰烬。他的侧脸在火光里泛着冷硬的轮廓，虎口的厚茧攥着半块令牌，指节泛白。

“从鸿胪寺狱逃出来那天，我就该想到。”他声音很沉，“那把狱门钥匙，本就不该出现在我的案头。”

话音未落，山泉上游忽然传来弓弦震颤的锐响。苏岸拽着易胭滚进沙棘丛，三枝羽箭擦着他们的肩头钉入沙中，箭簇淬着的黑汁正缓缓晕开——与回纥兵水囊里的毒液一模一样。

“是不良人里的‘影卫’。”苏岸盯着沙丘后闪现的玄色衣角，“他们的箭，比回纥人的刀更准。”他忽然扯开衣襟，将那枚狼头佩塞进易胭掌心，“这是调令信物，你带剩下的人往南走，去找河西节度使。”

易胭攥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指尖触到佩上的狼眼凹槽——那里藏着半张舆图，是他们从烽燧暗道里拓下的，标注着回纥主力的布防。“要走一起走。”她从药箱底层抽出把短匕，是她爹留下的，匕柄刻着“回春”二字，“我爹说过，医者救不了见死不救的人。”

沙棘丛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岸忽然扯开外袍，露出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血珠正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照我说的做。”他按住她的肩，力道重得像要刻进骨里，“他们要的是活口，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舆图去找节度使——这比烧粮草更重要。”

易胭还想说什么，却见他突然转身冲出沙棘丛，玄色衣袍在沙丘上划出道残影。

影卫的箭立刻追了上去，苏岸故意踉跄了几步，像是伤重难支，实则将追兵引向西侧的流沙坑——那是回纥人挖的陷阱，昨夜烧粮草时他特意记了位置。

“苏岸！”易胭咬碎了牙，将舆图塞进药箱夹层，又摸出那包火药。

沙棘的尖刺扎破了掌心，血珠滴在火药上，像要点燃什么。

她听见流沙坑传来闷响，夹杂着影卫的惊呼和苏岸的低喝。等她循声赶去时，只看见半截玄色衣袖卡在流沙边缘，而三名影卫正举箭对准坑底。

“住手！”易胭将火药包掷向影卫脚边，火星是用燧石敲出来的，她算准了风沙会让火药燃得更烈。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她拽住那截衣袖用力拉扯，却听见苏岸在坑底闷哼——流沙正没到他的腰腹，而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肩胛。

“别管我！”他的声音混着沙砾摩擦的声响，“舆图……”

“舆图没你值钱！”易胭将短匕插进沙里当支点，另一只手解下腰带，缠成绳结往下放。

影卫的第二波箭已射来，她侧身躲开时，后腰被沙砾划出长痕，血浸透了裙摆，与药箱里漏出的金疮药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那匹被包扎过的狼忽然从沙丘后窜出，直扑为首的影卫。

易胭趁机拽着腰带猛地发力，苏岸借力向上一跃，半截身子终于探出流沙坑。

“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后腰的血迹时，目光骤然紧缩。

两人刚跑出几步，影卫的箭再次追来，这一次，苏岸将易胭推到身前，自己硬生生受了一箭——箭头从他左肋穿过，带起的血花溅在易胭的药箱上，红得刺目。

“苏岸！”

“记住……曲江池的竹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忽然用力将她往南一推，“去找节度使……”

易胭被推得踉跄几步，回头时，看见苏岸正拔出肋下的箭，转身冲向影卫。

阳光穿过他玄色外袍的破洞，在沙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极了他碎在风里的笑。

狼嗥声、兵器碰撞声、流沙的呜咽声混在一起。易胭攥紧掌心的狼头佩，药箱里的舆图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苏岸用命给她铺的路，她得走到头。

风沙再次卷起，迷了她的眼。易胭望着南边的天际，那里的云影像极了长安的轮廓。

她摸出腰间的狼形玉佩，与掌心的狼头佩合在一起，刚好拼成完整的狼头——原来这两枚信物，从一开始就该是一对。

身后的声响渐渐平息。易胭没有回头，只是将药箱背得更紧，脚步踩在沙地上，发出坚定的声响。

她知道，有些告别不是终点，就像狼山的风沙再烈，也挡不住要回长安的人。

而长安的曲江池边，总有个人在等她一起，种下那两株紫苏。

行至山泉时，那匹被易胭包扎过的狼忽然返身，用鼻尖蹭着她的药箱。苏岸按住腰间的刀，却见狼叼起块染血的羊皮纸，甩在他脚边。

“内鬼是不良帅？”她猛地抬头，看见苏岸正将羊皮纸凑到唇边，火苗舔舐着纸边，将那行字烧成灰烬。

他的侧脸在火光里泛着冷硬的轮廓，虎口的厚茧攥着半块令牌，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