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秋宴恰逢太子及冠,宫中设宴,京中勋贵子弟与适龄贵女皆在受邀之列。易胭随父亲易骁入席时,远远便看见苏岸。他今日换了身石青色常服,虽仍带着几分田垄间的清润,端坐时脊背挺直,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朝堂上的端方。
太子及冠礼毕,宴席渐酣,皇帝看着满堂青年才俊,忽然笑道:“今日良辰,不单为太子庆冠,也该为你们这些小辈多添些喜事。朕听说,镇国将军的千金文武双全,八王爷近年也为农桑立下功劳,不如……”
话未说完,席间已有窃窃私语。易胭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苏岸,却见他正举杯向她示意,眼底藏着笑意,竟无半分局促。
“陛下,”苏岸放下酒杯,朗声道,“臣有一物想呈给易小姐。”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递到内侍手中,“这是用将军府种的紫苏提炼的精油,可治刀伤,冬日涂抹还能防冻裂。臣想着,易小姐常去演武场,或许用得上。”
瓷瓶传到易胭手中,触手温润。她拔开瓶塞,清辛的紫苏香漫出来,竟与那日他送的炸肉香气如出一辙。
“八王爷倒是有心了。”皇帝看得有趣,“易将军,你看这门亲事……”
易骁哈哈大笑:“陛下说笑了!小女的婚事,臣早说过要她自己点头。不过——”他看向苏岸,“八王爷能把紫苏种成将军府的‘护院草’,又能在北境画出救命栈道,这份心术与担当,配我女儿,够了!”
满座哗然时,易胭忽然站起身,走到殿中,对着皇帝福了福身,又转向苏岸,扬声道:“王爷既会种紫苏,可知紫苏还有个别名?”
苏岸挑眉:“愿闻其详。”
“又名‘桂荏’。”她声音清亮,带着演武场练出的爽利,“荏苒时光,能与一人共守田垄、同护山河,便是最好的光景。”
苏岸眼中的笑意瞬间漫开来,像秋日最暖的光。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一个身披铠甲余韵,一个带着田亩清芬,竟奇异地和谐。
皇帝抚掌大笑:“好一个‘共守田垄、同护山河’!朕便为你们赐婚,待明年紫苏丰收,便成此佳偶!”
宴席散时,月华满阶。苏岸与易胭并肩走在宫道上,他忽然从袖中摸出支箭——正是那日她送的雁翎,箭尾竟缠上了圈紫苏藤。
“这箭,我日日带在身边。”他声音轻缓,“就像……日日想着菜园里的人。”
易胭低头,发间的紫苏木簪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想起初见时他翻土的红痕,想起他画北境地图的专注,忽然觉得,这皇宫的琉璃瓦,竟比演武场的日光还要暖。
“明年紫苏收成时,”她侧头看他,眼里盛着笑意,“你得用新收的籽,在将军府种满整个菜园。”
“不止。”苏岸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薄茧蹭着她的掌心,“还要种遍汴京的每一寸土地,让这清辛香气,护着万家灯火,也护着你我。”
夜风穿过宫墙,带来远处太液池的荷香,混着紫苏的清芬,在长街上久久不散。
及冠礼的礼乐余音未绝,而属于他们的时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