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刚歇,易胭正陪着苏岸在稻田边记录穗粒数,忽然听见田埂那头传来一阵惊呼。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正被几个农户围着,她身上的衣裳料子从未见过,短衫长裤,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块亮晶晶的硬方块,嘴里念叨着“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的无人机呢”。
“这是……”易胭皱眉,那女子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怪异。
苏岸也觉稀奇,走上前温声道:“姑娘可是迷路了?”
那女子猛地回头,看见苏岸的古装打扮,眼睛瞪得溜圆:“cosplay?你们这剧组也太敬业了吧!连稻田都是真的?”她忽然抓住苏岸的袖子,“帅哥,快告诉我,现在是公元多少年?这里是河南还是江苏?”
苏岸被她问得一怔,易胭上前一步拉开她的手:“姑娘说话好生奇怪,此地是江南池州,当今是永安三年。”
“永安三年?”女子愣了愣,随即瘫坐在田埂上,“完了完了,我真穿越了……早知道不抢那个有裂痕的古玉佩了……”
苏岸见她不像装疯卖傻,便让农户先散去,问她:“姑娘家在何处?可有家人同行?”
女子抹了把脸,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我叫林薇,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家人?隔着一千多年呢。”她忽然眼睛一亮,盯着苏岸,“你是八王爷苏岸?那她是易胭?我在博物馆看过你们的故事!说你们一起推广新作物,还成了夫妻!”
易胭与苏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女子竟知道他们的将来?
林薇见他们信了几分,索性放开了说:“我知道很多事!比如明年北境会有蝗灾,比如八王爷你试验田的小麦会染上锈病,还知道……”她忽然压低声音,“沈清沅会在你们的婚期前搞事,想用假药方子害易胭过敏!”
易胭心头一凛。沈清沅的手段她不怕,可这女子连未发生的事都知道,未免太过诡异。
苏岸却比她镇定,问道:“姑娘既知将来,可知如何防治蝗灾与小麦锈病?”
林薇愣了愣,挠挠头:“蝗灾……好像可以养鸡鸭来吃?锈病的话,得选抗病的种子,或者用波尔多液?不过那配方我记不清了……”
苏岸点点头,对易胭道:“先带她回客栈安置吧。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至少‘防治’二字,值得琢磨。”
回客栈的路上,林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讲她那个时代的“高科技”,说种地不用人力,有机器;打仗不用刀剑,有枪炮;还说女子也能读书做官,甚至能当皇帝。易胭听得震惊,却也觉得匪夷所思——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做官的道理?
晚膳时,林薇看着桌上的糙米饭和青菜,皱起了眉:“怎么没有肉?你们古代人也太苦了吧。对了,苏岸,你赶紧把土豆和玉米引进来啊,这两样高产,能救好多人!”
“土豆?玉米?”苏岸来了兴致,“那是何物?”
“就是……”林薇比划着,“圆圆的,埋在土里,能当主食;另一个长在杆子上,颗粒像珠子……”她越说越乱,最后泄气地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等我画出来给你看。”
易胭默默听着,见苏岸竟认真地拿出纸笔准备记录,忍不住道:“王爷,她的话未必可信。”
“无妨。”苏岸笑了笑,“哪怕只有一句有用,也是好的。比如她说蝗灾可用鸡鸭防治,虽听着古怪,倒不妨试试。”
几日后,林薇果然画了些奇奇怪怪的作物图样,还写了些“光照”“行距”“杂交”之类的陌生词汇。苏岸看得仔细,偶尔问她几句,她能答上来的却不多,大多时候只说“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这样”。
这日易胭去水师营,回来时竟见林薇穿着她的银灰色劲装,正在客栈院子里模仿她挥鞭的样子,嘴里还喊着“看我的无影鞭”。易胭脸色一沉:“谁让你动我的衣裳?”
林薇吓了一跳,讪讪道:“我就是想试试……你这衣服挺酷的,比那些襦裙方便多了。对了易胭,你别老想着打仗,女子的价值不止在战场,你看我,在现代可是个程序员,敲代码赚钱不比男人少!”
“敲代码?”易胭听不懂,只觉得这女子越来越荒唐,“将军府的衣裳,不是谁都能穿的。”
两人正说着,苏岸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包东西,见此情景便道:“林姑娘若喜欢劲装,我让人给你做一身便是。易胭的这套,是她练功用的,确有讲究。”他把手里的纸包递给易胭,“刚在街上见有卖紫苏糖的,买了些。”
林薇看着那包糖,忽然叹了口气:“唉,别撒狗粮了。我说你们俩,赶紧成亲吧,后面还有好多事等着你们做呢。”
易胭接过糖,指尖触到苏岸的温度,脸上微微发烫。她瞥了眼林薇,见她虽言行古怪,眼神却没什么恶意,倒像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孩子。
夜里,易胭睡不着,走到院子里,见苏岸正对着林薇画的图样出神。“还在看那些?”她走过去。
“你看这个‘土豆’,”苏岸指着图,“若真能在贫瘠之地生长,北境的百姓就不用再挨饿了。”他抬头看她,“林姑娘的话虽离奇,却让我想起一事——西域商队曾说过,极西之地有种‘地豆’,或许就是这个。”
易胭沉默片刻,道:“她说明年沈清沅会用假药方害我。”
“我知道。”苏岸放下图纸,目光沉静,“所以从今日起,府里的药材,都由我亲自查验。至于她的话,信一半,防一半便是。”他握住她的手,“但无论她来自哪里,说过什么,我们要走的路,终究要自己一步步走。”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稻田的蛙鸣。易胭忽然觉得,不管是沈清沅的算计,还是这穿越女带来的离奇预言,都像是稻田里的变数,纵有影响,却改不了庄稼要扎根生长的本分。
而她与苏岸,就像那园子里的紫苏,只要根缠在一起,管它风雨还是奇闻,总能好好地活下去,且活得愈发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