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晨雾渐散,街上已有了零星的早点摊子。老忠买了几个热乎的肉包,上官无忧却没什么胃口,只拿着那半块青铜令牌反复摩挲。令牌边缘的磨损处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的痕迹。
“林……这位江南旧部,会是父亲当年的心腹吗?”她轻声问。
拓跋宴正低头看着那封短信,闻言抬眸:“信中提到脱欢党羽渗透禁军,还知晓围猎逼宫的阴谋,绝非普通旧部。或许是当年负责传递密信的暗线,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困在佛窟。”他指尖点过“慢性毒”三个字,“影卫留着他的命,恐怕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没想到他竟藏了后手。”
说话间已到客栈后门,老忠刚要推门,拓跋宴却突然按住他的手,侧耳听着院内动静。“里面有人。”他压低声音,从腰间抽出软剑,“老忠护着小姐,我去看看。”
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内果然站着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翻着他们留在桌上的行囊。听到声响,两人猛地回头,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什么人?”
拓跋宴没说话,身形一晃已欺至近前,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刺其中一人咽喉。另一人拔刀格挡,却被他手腕一翻,剑刃贴着刀身滑下,擦着对方臂膀划开一道血口。不过三招两式,两个锦衣卫已被制服在地,被老忠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说,谁派你们来的?”拓跋宴用剑指着其中一人的脸。
那人梗着脖子不肯开口,拓跋宴眼神一冷,剑尖稍用力,刺破了他颈间的皮肤。“不说?那我就只能把你们交给京兆尹,说你们私闯民宅,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他如今虽无实职,但若拿出拓跋家的令牌,京兆尹也得卖几分面子。
另一人显然更怕这个,忙不迭地开口:“是……是指挥使大人让我们来的!他说昨夜白塔寺有异动,让我们留意一个穿青衫的女子和一个戴银冠的男子……”
“陆炳?”拓跋宴皱眉。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一向站队皇帝,按理说不该插手影卫的事,难道他也和脱欢有勾结?
“他们还说,若是找到了,不必带回诏狱,直接……直接就地处理。”那人声音发颤,显然知道“就地处理”是什么意思。
上官无忧心头一紧,看来影卫是真的急了,连锦衣卫都动用上了。“现在怎么办?锦衣卫肯定还有眼线盯着客栈,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拓跋宴点头:“去我在城外的别院,那里暂时安全。”他看了眼地上的两个锦衣卫,对老忠道,“把他们敲晕,扔到后巷去,晚点自然会有人发现。”
三人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从后门悄悄离开,绕了几条街才搭上一辆前往城外的骡车。坐在颠簸的车厢里,上官无忧掀开布帘一角,看着逐渐远去的京城城墙,只觉得那高大的城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们就是网中的鱼,稍不留意就会被捕获。
“拓跋大哥,你说向大哥那边会不会有危险?”她忍不住担心。向冥璟是京畿卫校尉,若是脱欢的人在禁军里安插了党羽,说不定会对他下手。
“向冥璟久经沙场,比我们谨慎。”拓跋宴递给她一块干粮,“他既然敢约我们三更汇合,就一定有把握应对。倒是你,”他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昨夜几乎没合眼,趁现在歇一会儿,晚上潜入天牢,有的是硬仗要打。”
上官无忧点点头,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佛窟中那个怪人的话,还有信里提到的“中秋围猎逼宫”。距离中秋只剩三天,他们必须在这三天里找到铜符,揭穿脱欢的阴谋,否则不仅父亲的冤案无法昭雪,整个大明朝堂都可能掀起腥风血雨。
不知过了多久,骡车停了下来。拓跋宴叫醒她:“到了。”
下车一看,眼前是一座僻静的农家小院,院外围着一圈竹篱笆,里面种着几棵果树,看起来与普通农户别无二致。拓跋宴推开院门,对迎出来的老仆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上官无忧进了正房。
“这里是我母亲的陪嫁庄子,平时很少有人来。”他指着里间的床榻,“你去睡会儿,我去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上官无忧确实累了,倒在榻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十年前的火光和哭喊,父亲被带走时决绝的眼神,还有母亲塞给她血符时颤抖的手。她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拓跋宴端着晚饭进来,见她醒了,把碗筷放在桌上:“做噩梦了?”
“嗯。”上官无忧擦了擦汗,“梦见我爹娘了。”
“吃点东西吧,”他把一碗热汤推到她面前,“等救出铜符,查清真相,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晚饭吃得很安静,两人都在想着晚上的行动。到了二更天,拓跋宴换上一身夜行衣,又递给上官无忧一套:“穿上,方便行动。”
老忠早已备好马匹,三人趁着夜色赶往北护城河。快到芦苇荡时,远远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岸边,正是向冥璟。
“你们来了。”他递过来两个水囊和一包干粮,“暗河入口在前面的水闸底下,里面水流湍急,我们得小心些。”
拓跋宴点头:“令牌和血符都带好了?”
“带了。”上官无忧拍拍腰间的荷包。
三人不再多言,借着芦苇的掩护摸到水闸边。向冥璟熟练地扳动旁边的一个暗扣,水闸底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腥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先进去探路,你们跟上。”向冥璟说完,率先钻了进去。
拓跋宴紧随其后,回头对上官无忧道:“抓紧我的衣角,别松手。”
上官无忧依言抓住他的衣角,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往前拉,冰凉的河水瞬间没过脚踝。暗河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和三人的呼吸声。向冥璟在前面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火把,火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前方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河道突然变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向冥璟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先挤了过去。没过一会儿,他又退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前面有守卫,两个人,守在通往天牢的暗门处。”
拓跋宴想了想:“我去解决他们,你们在这里等我。”
“还是我去吧。”向冥璟拔出腰间的短刀,“我对这里的地形更熟。”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争。向冥璟像一条鱼般滑入水中,悄无声息地朝暗门游去。上官无忧和拓跋宴屏住呼吸,只听前方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闷响,接着向冥璟的声音传了过来:“搞定了,快过来。”
穿过窄道,果然看到两个守卫倒在地上,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向冥璟正站在一扇石门旁,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这是从守卫身上找到的,应该能打开这扇门。”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条石阶,向上延伸,隐隐能听到上面传来的脚步声。
“上面是天牢的地牢一层,关押的都是些普通犯人,守卫不算太严。”向冥璟低声道,“我们从这里上去,然后往左转,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关押重犯的顶层,铜符很可能就藏在那里。”
三人蹑手蹑脚地走上石阶,躲在拐角处观察。地牢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挂在墙上,几个狱卒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旁喝酒,浑然不觉有人潜入。
“跟紧我。”拓跋宴率先走了出去,脚步轻得像猫,上官无忧和向冥璟紧随其后,借着牢房的阴影掩护,飞快地向左转去。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密道入口时,一个醉醺醺的狱卒突然从旁边的牢房里走了出来,正好撞见他们。狱卒愣了一下,刚要叫喊,就被向冥璟一记手刀砍在脖子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动静太大了!”上官无忧低呼。
“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了。”拓跋宴推开通往顶层的密道暗门,“快走!”
三人钻进暗门,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上爬。刚爬到一半,就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显然是狱卒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不好,被发现了!”向冥璟道,“顶层的守卫肯定会被惊动,我们得做好硬闯的准备。”
拓跋宴拔出软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上官无忧握紧了怀中的令牌,掌心沁出冷汗。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