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桃花落尽时,上官无忧收拾好行囊,将那枚并蒂莲玉佩系在腰间。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赶路的青布衣衫,又把向冥璟留下的那支短笛别在袖中,走出了城门。
第一站是南疆。雨林的湿热依旧,只是空气中没了硝烟味,多了些草木的清香。她沿着当年大军走过的路慢慢行,看到山涧里的溪水时,忽然想起向冥璟曾在这里替她摘过一朵蓝色的野花,说像她生气时瞪圆的眼睛。
山民们在重建家园,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里跑,笑声脆得像风铃。上官无忧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教妇人妇人处理伤口,指尖触到她们粗糙的手掌时,忽然懂了他当年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不是疆土的边界,是这些烟火气里的安稳。
离开南疆时,她在山坡上埋下了那支短笛。笛声曾陪她走过草原的夜,如今就让它留在这片他曾拼死守护的土地上,听风,听雨,听岁月太平。
她一路向西,走到了极北的冰川。冰层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像他玄色披风上缀着的宝石。有次她失足滑向冰缝,恍惚间竟觉得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沉稳如当年。她抓紧岩壁爬上来时,手心被磨出了血,却笑着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是他在护着她呢。
路过漠北草原时,恰逢牧民的那达慕大会。摔跤手们的呼喝声震得草叶发颤,她坐在看台上,看着远处策马奔腾的身影,忽然想起他教她骑马时的样子。那时他的气息拂过耳畔,说“别怕,有我”。如今她独自纵马跑过草原,风声在耳边呼啸,竟也生出了几分他当年的意气。
秋末时她到了江南。雨巷里的青石板路还像当年那样亮,只是撑伞的人换了。她走进一家茶馆,听到说书人在讲“镇北将军平定南疆”的故事,说将军身边有位智勇双全的女子,两人并肩作战,生死相依。
邻座的书生叹道:“可惜将军没能回来。”
上官无忧端起茶杯,茶雾模糊了她的眼:“他回来了,化作了江南的雨,塞北的风,守着这万里河山呢。”
说书人恰好讲到将军临终前托人带回一朵南疆的蓝花,说要种在京城的庭院里。上官无忧忽然笑了,她想起自己行囊里正装着一包从南疆带的花种。
来年春天,京城的桃花再次盛开时,人们发现城郊多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里种着南疆的蓝花,也栽着漠北的牧草,一个青衫女子时常坐在院门口,教路过的孩童识草药,讲边疆的故事。
有孩子问她:“阿姊,你说的那位将军,还会回来吗?”
她指着院角新发的绿芽,那里正缠着去年飘落的桃花瓣:“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在花里,在风里,在我们能看到的每一处春天里。”
夕阳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暖白色的玉被照得透亮,并蒂莲的纹路里仿佛盛着光。远处的京城炊烟袅袅,近处的花开得正好,她知道,这便是他想让她看的人间。
而她会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份安稳,也守着那些藏在山河里的思念,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