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药铺的门帘刚掀开，一股浓郁的药香便裹着暖意扑面而来。
萧隋跟着冷淼淼走进内堂，见墙角炭炉上温着药壶，壶嘴飘出的白汽氤氲了半面墙的药柜。
柜上贴着工整的标签，从“当归”“黄芪”到罕见的“血竭”“沉香”，分类得一目了然。
“公子先坐。”冷淼淼将药箱放在案上，转身取了块干净布巾递过来，“擦擦身上的雨气，免得着凉。”她自己则拿起帕子，利落地擦了擦裙角的泥点，又走到药柜前，从抽屉里翻出个小瓷瓶。
萧隋刚坐下，就见她走过来，将瓷瓶放在他面前：“这是驱寒的姜茶丸，含在嘴里能暖些。”说着，她又给炭炉添了块炭，提起药壶倒了杯热茶，杯沿还沾着片晒干的陈皮。
“冷姑娘倒心细。”萧隋捏起姜茶丸含在口中，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不少湿寒。他目光扫过案上的药册，见上面用小楷记着药材进出的数目，字迹娟秀却透着股利落劲，倒和她的人一般。
正看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粗布衫的少年撞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东家！城西张阿婆的喘病犯了，家里人说……说快撑不住了！”
冷淼淼脸色微变，立刻起身去药柜前抓药。她手指在抽屉间翻飞，片刻就抓齐了几味药，用草纸包好递给少年：“先煎这副，我随后就到。”少年接过药转身就跑，她又叮嘱道，“记得用桑柴火煎，别用松木！”
“姑娘懂医术？”萧隋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家传的手艺，谈不上懂，只能治些寻常病症。”冷淼淼收拾好药箱，又从袖中摸出个银铃，递给萧隋，“这药铺我得锁门，公子若要离开，摇响银铃，隔壁布庄的王婶会来开门。”
萧隋接过银铃，见铃身刻着个小小的“冷”字，入手冰凉。他起身道：“城西路远，雨又没停，我陪你去。”
冷淼淼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萧公子是来查漕运的，哪能耽误你的正事。”
“查案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萧隋拿起放在门边的油纸伞，撑开递到她面前，“何况雨天路滑，多个人也能帮着搭把手。”
雨还在下，油纸伞下的空间不大，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伞沿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溅起细小的水花。冷淼淼走得快，却总下意识放慢脚步，怕萧隋跟不上。
“张阿婆的喘病，是去年冬天冻出来的。”她忽然开口，声音比雨声还轻，“去年漕运帮扣了粮船，苏州城里粮价涨了三倍，阿婆家买不起炭，冻得犯了病，从此就落下了根。”
萧隋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他此次来苏州，查的正是漕运帮克扣粮草、哄抬物价的事，却没想到，这些贪腐之事，竟真真切切压在百姓身上。
说话间，已到了张阿婆家。低矮的土坯房里，几个家人正围着床哭，床上的老人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冷淼淼立刻放下药箱，摸出银针，快速扎在老人的几处穴位上，又让家人去煎药，动作有条不紊。
萧隋站在门边，看着她跪在床边，专注地为老人捻针，额角渗出细汗也顾不上擦。窗外的雨还在下，可这小小的屋里，却因她的身影，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力量。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阿婆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缓了过来。冷淼淼松了口气，刚起身，却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下——原来她方才为了赶时间，在雨里跑了一段，脚踝早已崴了。
萧隋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触到她微凉的衣袖时，他轻声道：“我扶你回去。”
冷淼淼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认真，没再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油纸伞再次撑起，这一次，萧隋刻意将伞往她那边倾了些，自己的肩头，渐渐被雨水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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