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明朝

苏晚见冷淼淼垂着眼帘避谈，也不再追问，只笑着帮她把最后一味甘草归进药柜：“行，我不瞎猜。

不过方才李婶来送药引子，说漕帮最近查得严，让咱们收摊别太晚，免得撞上他们巡夜的人。”

冷淼淼手上一顿，将药箱里的银针逐一擦净：“知道了，我这几日义诊会早回。”

她想起萧隋说的粮袋掺沙、哄抬粮价的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箱边缘——码头的搬运工大多是拖家带口的穷苦人，漕帮这么做，无疑是断了他们的活路。

第二日清晨，冷淼淼刚把药铺开了半扇门，就见巷口的老邮差朝她挥着手：“冷姑娘，有你的信！”她接过牛皮纸信封，见封口处没署名，只画了个小小的银铃纹样，心下一动，转身进了内间。

拆开信，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清隽：“今日巳时，漕帮有批‘特殊’粮草要运出码头，藏在最西侧的三号货仓。”末尾依旧是个银铃印。冷淼淼将纸条凑到烛火旁烧了，灰烬捻碎在水盆里，才转身拿起药箱——今日她本没打算去码头，可这消息，她必须亲自递到萧隋手里。

刚走到巷口，就见萧隋的青布长衫身影立在老槐树下，手里依旧拎着个油纸包。见她出来，他快步迎上来：“冷姑娘，今日……”

“三号货仓，巳时，特殊粮草。”冷淼淼没等他说完，就把消息低声道来，又补充了句，“我刚收到的信，没署名，但画了银铃。”

萧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声道：“多谢姑娘。这信，或许是我安排在漕帮的线人递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绕到你这里。”他将油纸包递过去，“路上没吃早点吧？先垫垫，我带你去个地方。”

冷淼淼没接油纸包，只挑眉：“去哪？”

“去见个能帮上忙的人。”萧隋说着，不由分说将油纸包塞进她手里，“放心，不是去查案，是去城南的粥铺——那里的掌柜是漕帮前任帮主的故人，或许知道些漕帮的旧事。”

两人并肩走在晨光里，这次冷淼淼没刻意保持距离。路过早点铺时，萧隋还买了两串糖糕，递了一串给她：“苏州的糖糕要趁热吃，凉了就没滋味了。”冷淼淼捏着温热的糖糕，咬了一口，甜香裹着芝麻的脆感在嘴里散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也常给她买这样的糖糕。

到了城南的“福记粥铺”，掌柜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见了萧隋，立刻引他们进了后院。刚坐下，老者就叹了口气：“萧公子，漕帮现在的帮主赵三，当年是靠耍阴招夺的位，前任帮主就是被他逼得远走他乡的。他这两年变本加厉，不仅克扣粮草，还私藏了不少军械，就藏在码头的货仓里。”

冷淼淼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军械？他要军械做什么？”

老者摇头：“不清楚，但上个月有批陌生人来找过他，穿的都是黑色短打，看着不像本地人。”

萧隋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多谢掌柜告知。今日巳时，他有批粮草要运出，我会派人盯着。”

从粥铺出来，巳时已近。萧隋要去码头布置人手，冷淼淼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去义诊，能帮你盯着货仓的动静，也不会引起漕帮的怀疑。”

萧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没再拒绝：“好，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离开。”

到了码头，冷淼淼依旧在老树下摆摊，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西侧的三号货仓。巳时一到，就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漕帮弟子抬着几个大木箱往货仓走，木箱沉甸甸的，落地时还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是军械。

她正想给萧隋递暗号，就见一个漕帮弟子朝她走来，吊儿郎当地打量着药箱：“你就是天天在这摆摊的大夫？我们帮主夫人最近身子不舒服，跟我走一趟。”

冷淼淼心头一紧，知道是自己的目光引来了怀疑。她刚想推脱，就见萧隋从粮堆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药包：“这位兄弟，冷姑娘是我请来的，我家老母亲也等着她看诊呢。”

那漕帮弟子上下打量着萧隋，见他穿着普通，语气更横：“哪来的穷小子，敢跟漕帮抢人？”说着就要推萧隋。

冷淼淼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萧隋身前：“我跟你走便是，但你得让这位公子走——他只是个普通百姓，别连累了他。”

萧隋刚想开口，就见冷淼淼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冲动。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担忧，看着冷淼淼被漕帮弟子带走，指尖悄悄将腰间的玉佩转了一圈——通知埋伏的人手，随时准备行动。

冷淼淼被带到漕帮的总堂，一间装修奢华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正歪在榻上。见她进来，妇人抬了抬眼：“你就是码头的大夫？给我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冷淼淼走上前，指尖搭在妇人的腕上，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总堂里守卫森严，硬闯肯定不行，得想办法传消息出去。她刚诊完脉，就听妇人道：“不是有喜？那你给我开点补身子的药，现在就去后厨煎了。”

冷淼淼心里一喜，这正是个机会。她跟着丫鬟去了后厨，趁丫鬟不注意，悄悄将一根银针刺进了窗沿下的缝隙里——那是她和萧隋约定的暗号，银针刺在窗沿，代表她在总堂，需要救援。

煎药时，她又故意将药罐打翻，烫到了手。丫鬟慌了神，跑去叫人，冷淼淼趁机溜到后院，刚想翻墙，就见一个熟悉的青布长衫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我来接你了。”

萧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冷淼淼泛红的手背，眉头皱得紧紧的：“手怎么烫到了？”

“小事，不碍事。”冷淼淼刚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萧隋立刻拉着她躲进旁边的柴房，捂住她的嘴，两人贴得极近，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还有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等脚步声走远，萧隋才松开手，低声道：“埋伏的人手已经控制了总堂的守卫，赵三也被抓住了，军械和掺沙的粮草都搜出来了。”

冷淼淼松了口气，靠在柴房的木板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萧隋看着她苍白的脸，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还温热的糖糕：“先吃点东西，压压惊。”

这次冷淼淼没有拒绝，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香漫过舌尖，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她抬眼看向萧隋，晨光从柴房的缝隙里透进来，落在他眼底，像是盛着星光。

她忽然觉得，或许这层疏离的壳，不用绷得那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