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以紫罗兰之名宣誓

克罗恩珠尔兹的冬季没有刺骨的寒冷。太阳苍白地挂在天边，照着前一天降下的薄雪。“波伊尔的天堂”内温暖似旧，约瑟夫把暖炉调到最大档，厨房内烤炉的柴火静默地燃烧着，窗边蒙上了一层雾气，隔离了窗外的世界与这一番温暖天地。

爱丽丝牵着伊芙琳的小手走进餐馆，身后蔓延着冬天特有的雾气。“薇尔莉特小姐，感谢你冒着如此的严寒来照顾我的生意。老样子，一份炖菜？今天我那两个徒弟请假了，我亲自下厨。你多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路易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让从厨房的门内伸出小脑袋，对着伊芙琳扮了一个鬼脸，伊芙琳用一个鬼脸回敬他。

“中午好，波伊尔先生。不过今天可不是老样子了，我要两份炖菜。格雷特警官一会也要来。他今天上午巡逻。”爱丽丝提到“格雷特”的一刹那，伊芙琳朝着让的灿烂笑容僵住了几秒。她还是不能适应这个只大她15岁的男人，在她毫无预料下走进了母亲的生活。

“想我了吗，紫罗兰？”约瑟夫突然出现在爱丽丝背后，用双手蒙上她的眼睛。伊芙琳用充满不屑与敌意的眼神紧盯着他。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约瑟夫捂着爱丽丝眼睛的手缓缓松开了。他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所幸他准备了从海洋馆买来的鲸鱼抱枕，期望通过伊芙琳喜爱的小鲸鱼来...缓解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他从背包中拿出玩偶，想递给伊芙琳，可手却在空中不合时宜地愣了几秒。伊芙琳审视着眼前的男人，最终接下了玩偶，却一声不吭进入了厨房，和正在给布丁淋焦糖的让分享这个玩具。

“别担心，约瑟夫，她只是...”爱丽丝一时语塞，想不出安抚伴侣的话来。他们在沉默中吃完了两份炖菜，伊芙琳等到约瑟夫走后才勉为其难出来吃两口剩的。“妈妈，我不想让别人抢走你。”她的嘴几乎撅成了鱼鳃。爱丽丝见状只是如往常一样抚摸着她的额头。“放心，约瑟夫会是个合格的爸爸。”

伊芙琳的那双蓝眼睛里总有着超越年龄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消除的隔阂。约瑟夫的担忧日益加深。他爱爱丽丝，爱得炽热而坚定，但他更渴望得到伊芙琳的认可。他害怕自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对母女的生命，害怕成为那个“外人”。他们不知不觉已相恋两年，携手完成了无数任务，也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可伊芙琳的存在让他们迟迟不能同居。约瑟夫只能在伊芙琳到外婆家住的晚上，才溜进爱丽丝家里，和她彻夜缠绵。他会记得伊芙琳喜欢的海洋馆水母玩偶的型号，在新品发售日排长队去买；他会偷偷向让打听伊芙琳最近迷上了哪种贝壳；他甚至开始钻研菜谱，试图在路易斯的厨房里复刻出伊芙琳最爱的奶油海鲜浓汤，可结果往往以浓烟警报响起和路易斯无奈的咆哮告终。不过女孩对他的防备似乎一点点松懈了。她会收下玩偶，小声说谢谢；她会吃下约瑟夫做的、味道古怪但用料十足的浓汤，不发表意见；她也会允许约瑟夫坐在她旁边，看她用越来越娴熟的手法操控水流在空气中画出简单的鱼形图案。每一次的无声的接受，对于22岁的青年警员来说都是一次莫大的欣喜。

约瑟夫和爱丽丝的恋情对于执律庭的警员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那个在战场上见证爱丽丝表白的冰蓝色头发、戴着眼镜的高个子女人维多利亚斯通成了这对情侣的好朋友。她总是偷偷溜到约瑟夫身旁，为他提供取悦爱丽丝与伊芙琳的小妙招。“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她边说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多哄着，伊芙琳自然就会开心。别太刻意和她拉近关系，平时亲近她别太刻意。送一个玩偶，做一顿饭，或者带小姑娘去一次她爱去的地方。”约瑟夫沉默地点头。“不过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带过孩子。我的建议你听听就好。如果能帮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谢谢你，维多利亚·斯通小姐。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想和爱丽丝结婚。可我怕我求婚的时机不够成熟，怕伊芙琳不能够接受我作为父亲的角色。我要考虑的太多了。我今年不过23岁，可能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迎娶我的紫罗兰。”

“水要流到海里，石头挡不住。“维多利亚轻拍了约瑟夫的肩膀，”真心和时间，是打开所有心门的钥匙。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她交给约瑟夫一个刻着他与爱丽丝名字的爱心形包装盒。“下个月我就调走了，去预备学校当教官。我没什么能帮的大忙，这是一个盒子，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到用这种盒子装求婚礼物。想买些什么给爱丽丝，就装到这个盒子里吧。我能看出来你想娶她快要想疯了。”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却也有离别的不舍。“拿着吧，我还要去给其他朋友们道别。但愿你即将获得的女儿落到我手里。”

约瑟夫看着这个粉色的铁盒，铁盒上缠有金黄色丝带，上面印有艺术字体写成的“Joseph Grater & Alice Violet”。

八月，盛夏的风吹来了浪漫与欣喜。爱丽丝·薇尔莉特结束了一天的巡逻工作回到执律庭的那间小办公室。约瑟夫那天的穿着格外正式，蓝黑的西装下洁白的衬衫翻出衣领，领带挂在胸前，褐色卷发梳成三七分。“紫罗兰，晚上去路易斯的餐馆一起吃饭吗？”他向他伸出手，暧昧的空气瞬间席卷整个办公室，小队的其他人怀着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这两个人。

爱丽丝察觉到了什么。“好。”她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波伊尔的天堂”餐馆格外安静，路易斯特意锁上了餐馆的门，弥漫着热恋氛围的空气被烤箱余温烘烤得格外温暖，还浮动着面包和油脂的香气。爱丽丝与约瑟夫面对面坐着，桌上依旧是两碗炖菜，还有摆成心形的蜡烛。路易斯沉默地坐在吧台后方，看着眼前的情侣，内心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这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警终于要收获完整的家庭了。

“爱丽丝，”他突然出声，声音有些发紧。他从身后拿出那个维多利亚送的粉色心形盒子。盒子上两人的名字格外醒目。爱丽丝愣住了，目光在盒子和约瑟夫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上来回移动。她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的到这一刻时，心脏跳动的确实比预料中要激烈几分。

“我…我查过流程，也问过别人…但总觉得不够正式…”约瑟夫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颤抖地打开盒盖。里面没有戒指，只有一张折叠的、印着执律庭徽记的电子表单。他展开它，屏幕亮起，顶端清晰地显示着《姓氏变更申请表》。

“约瑟夫·格雷特”的名字下方，申请人签名栏，他早已签好。而变更后的姓氏栏，赫然填着：薇尔莉特 (Violet)。

“我爱你，爱丽丝。我想成为你的丈夫，伊芙琳的父亲…真正的家人。”他灰绿色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里面有少年人滚烫的爱意，也有跨越年龄的郑重承诺，“不是约瑟夫·格雷特进入你们的生活，而是…约瑟夫·薇尔莉特，成为紫罗兰家的一部分。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以紫罗兰之名宣誓，今生今世，唯爱爱丽丝·薇尔莉特一人。”

爱丽丝的指尖捂住了嘴，泪水瞬间决堤。她看着申请表上那个崭新的姓氏，看着盒子上并排的名字，再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眼中毫无保留的爱与决心。所有的顾虑和身份带来的枷锁，在这一刻被这质朴却无比沉重的承诺击得粉碎。

“傻瓜…”她哽咽着，带着泪笑出来，用力点头，“戒指呢？”

约瑟夫慌忙从制服内袋掏出丝绒小盒，笨拙地打开。爱丽丝伸出手，让那枚镶嵌着淡蓝水钻的戒指套上无名指，在餐馆温暖的灯光下，光芒流转，映照着申请表上那个崭新的姓氏——薇尔莉特。窗外的霓虹映进来，照亮了她眼中幸福的泪光，也照亮了约瑟夫如释重负、充满喜悦的脸庞。餐馆的窗边摆放的那盆紫罗兰，似乎在宣誓他们的爱情永不凋谢。

“真好啊，以后就是一家三口来光顾我的生意了。“路易斯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道，”我说，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的，给伊芙琳一个温暖的家。不像我...”他想起过世的妻子，扬起的嘴角沉了下去。

“那就祝你的生意兴隆，波伊尔先生。你愿意做我们的证婚人吗？”约瑟夫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乐意效劳。你要是对爱丽丝不好，我可不会让你踏足我餐馆的！”路易斯开起了玩笑。

今夜后，紫罗兰的家庭将彻底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