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结项那天,林砚之请全组人吃饭,散场时被灌了不少酒。他晕乎乎地走到便利店买水,却看见沈倦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热牛奶。
“等你很久了。”沈倦把牛奶往他这边推了推,“老板说你同事来过,说你在隔壁酒楼。”
林砚之捏着玻璃杯的手有点发颤,热牛奶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把胃里的酒意压下去不少。“项目过了。”他望着窗外的霓虹,声音有点哑,“甲方说,立面很‘灵动’。”
沈倦笑起来,左眼尾的痣跟着跳:“我就说你能行。”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林砚之面前,“贺礼。”
盒子里装着枚胸针,是用槐木刻的海鸥,翅膀上还留着树皮的纹路——正是楼道里那只刻在树上的海鸥。“找木工房的师傅帮忙弄的。”沈倦的耳朵有点红,“知道你不戴这些,但……”
“我戴。”林砚之打断他,把胸针别在衬衫领口。金属搭扣扣上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便利店的冷柜还响。
沈倦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画廊老板打来的。他接电话时声音很轻,挂了之后却盯着窗外发呆。“老板说,《孤岛》被人买走了。”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茫然,“买画的人说,想给那只海鸥找个伴。”
林砚之望着他睫毛上跳动的灯光,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左眼尾的痣。沈倦的呼吸顿了一下,没躲。便利店的玻璃门外,晚风卷着栀子花香飘进来,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成了毛茸茸的形状。
林砚之的指尖还停在那粒痣上,像被磁吸住,舍不得挪开。沈倦眼尾的红意漫上来,和窗外霓虹搅在一起,让他想起暴雨天里,沈倦裤脚沾着的泥点,带着莽撞的鲜活。
“那幅画……”林砚之喉结滚动,“你说像被扔在海里的破船,现在有人要给它找伴,是不是……” 后半句“是不是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处”卡在喉咙,被沈倦突然覆上来的掌心堵住。
沈倦的手很烫,盖在他手背,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钻进去。“其实我知道买画的人是谁。”沈倦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睫毛抖得厉害,“是我以前在渔村认识的阿伯,他说我画里的海,有老家的味道。”
林砚之望着他,看见他瞳孔里晃着便利店的光,晃着自己的影子。风把便利店的帘子掀得啪啦响,沈倦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抵着他手背的骨缝,似要把温度与栀子香,全攥进生命里。
“阿伯说,海鸥不该一直漂着。”沈倦垂眸,眼睫在眼下扫出片阴影,“可我画了那么多海,直到遇见你,才明白,原来孤岛也能有岸。”
他指尖轻轻摩挲林砚之衬衫领口的海鸥胸针,槐木纹路硌着指腹,粗糙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林砚之想起天台水箱上那幅画,想起画里藏着的、隐忍未说的心意,原来在一次次相遇、相视、相触中,已悄然长成可紧握的形状。
窗外霓虹愈发璀璨,将夜色染得五彩斑斓。沈倦终于抬起头,左眼尾的痣在光里明明灭灭,像浪中藏着的星子。林砚之伸手环住他的肩,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味,混着海风与奶香——独属于沈倦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那以后,”林砚之贴着他耳边,声音轻柔却坚定,“破船靠岸,海鸥归巢,我们一起。” 沈倦肩膀轻轻发颤,回抱的力道沉稳,似要抱住整个港湾,将所有漂泊与不安,都锁进这拥抱里。
便利店冷柜仍嗡嗡作响,热牛奶余温漫过玻璃杯,漫过相扣的手,漫过霓虹与栀子香交织的夜晚。两颗曾漂在浪里的心跳,在此刻,因这份相契的懂得与奔赴,稳稳系在一起,奔赴属于他们的岸与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