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老城区还浸在墨色里,苏念刚把那只烧了半边的布偶猫放进烘干箱,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
冷风裹着湿气灌进来,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堵住了狭小的出租屋,为首的人出示证件时,金属徽章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冷光——是马嘉祺的私人安保队。
“苏小姐,马先生请您过去。”
男人的声音没有温度,视线扫过她晾在绳上的白衬衫,像在看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苏念拢了拢身上的旧毛衣,指尖在袖口磨出的毛球上顿了顿。
她昨晚特意换了身最普通的棉布裙子,洗得发白的布料上还沾着几点没洗掉的颜料,和昨夜那件勾人的黑裙判若两人。
苏念“我不去。”
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住发烫的烘干箱。
苏念“我和马先生只是萍水相逢。”
话音未落,手腕就被人攥住。安保队员的力道极大,昨晚被马嘉祺捏红的地方又泛起疼意。
她挣扎时,烘干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那只布偶猫的半个脑袋从缝隙里探出来,焦黑的耳朵蹭着玻璃门。
“马先生说了,您不去,就带这个东西走。”
男人朝烘干箱抬了抬下巴,语气里的威胁不加掩饰。
苏念的动作瞬间僵住。
黑色宾利停在巷口,车窗贴着最深色的膜。苏念被推进去时,闻到了和昨晚那辆劳斯莱斯一样的雪松味,只是更浓些,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车程比她想象中长。车窗外的景象从斑驳的砖墙变成修剪整齐的冬青,最后穿过两道刻着家族纹章的铁门,停在一栋哥特式建筑前。
喷泉在月光下泛着碎银,廊柱上爬满的常春藤像深绿色的瀑布,这哪里是豪宅,分明是座城堡。
她被带进书房时,马嘉祺正站在壁炉前。
火光明明灭灭地舔着橡木柴,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在火光里格外清晰。
马嘉祺“坐。”
他没回头,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一半,灰烬落在地毯上,烫出个浅褐色的洞。
苏念刚拉开椅子,就听见“啪”的一声——昨晚那件黑色西装被扔在她面前,铂金纽扣上还沾着根她的长发。
马嘉祺“解释一下。”
马嘉祺转过身,灰蓝色的瞳孔在火光里像淬了冰。
马嘉祺“为什么故意勾我的手?为什么知道布偶猫尾巴缺棉花?为什么你手腕上的痣,和我母亲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一步步逼近,雪松味裹着火气压过来。苏念被迫仰起头,才发现他比昨晚看起来更高,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
苏念“我没有……”
马嘉祺“没有?”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马嘉祺“那教堂的蜡烛味呢?银线亚麻项圈呢?你以为编个‘捡来的布偶猫’的故事,就能装作偶然?”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昨晚残留的水光早就消失了,只剩下干燥的唇纹。
可他偏偏记得,昨夜这张嘴有多软,吐出来的气有多烫,像带着钩子,一下下挠在他心尖上。
马嘉祺“苏念,别装了。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不就是想要钱?想要地位?”
苏念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飞快地蒙上一层水汽。她想挣开,却被他捏得更紧,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不是昨夜那种烫人的水珠,是凉的,像碎冰砸在皮肤上。
马嘉祺的动作顿了顿。
他预想过她会狡辩,会求饶,甚至会破罐破摔地承认,却没想过她会哭。
哭得那么凶,肩膀抖得像寒风里的树叶,好像他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苏念“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那只布偶猫很可怜……”
马嘉祺“够了。”
马嘉祺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壁炉里的柴发出一声脆响,他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她面前。
马嘉祺“情人协议。”
他的声音冷得像壁炉外的空气。
马嘉祺“签了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签,就等着蹲监狱吧——私闯民宅,意图不轨,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永远出不来。”
苏念低头看着文件上的黑体字,指尖抚过“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所有安排”那一行,指腹突然被纸页边缘的毛刺划了下。
血珠沁出来,滴在“情人”两个字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苏念“马先生,”
她忽然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苏念“您见过谁勾引男人,会穿洗得发白的裙子,住连暖气都没有的出租屋?”
马嘉祺的喉结滚了滚。
他当然查过,她的资料干净得像张白纸——父母早亡,靠打零工和奖学金读完大学,现在在一家小画廊当助理,工资刚够糊口。
可越是干净,他越觉得不对劲。那些恰到好处的巧合,那些精准戳中他软肋的细节,怎么可能是偶然?
马嘉祺“别跟我玩这套。”
他扯松领带,露出颈侧淡青色的血管。
马嘉祺“要么签,要么去警局。选一个。”
苏念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壁炉里的火都弱了下去。她忽然拿起笔,却没立刻签字,反而翻到最后一页,在附加条款那里停住。
苏念“我有条件。”
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却透着股倔强。
苏念“我要住带画室的房间,要每天能看到那只布偶猫,还要……”
她顿了顿,抬眼时睫毛上的泪珠刚好滚落。
苏念“你不能碰我。”
马嘉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出声。火光在他眼底跳动,那道疤痕在笑纹里忽明忽暗。
马嘉祺“苏念,你搞清楚状况。签了这个,你就是我的人,碰不碰你,由我说了算。”
苏念没说话,只是把笔搁在文件上,指尖轻轻敲了敲“附加条款”四个字。
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她沾着泪痕的脸颊上,竟有种破碎的美感。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颗痣上。
昨晚没看清,现在才发现痣的边缘有点不规则,像被火燎过的痕迹——和他母亲临终前,他在太平间看到的那道疤痕,形状几乎重合。
马嘉祺“可以。”
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马嘉祺“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念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时,她看了眼壁炉。灰烬里还残留着雪茄的余温,像极了昨夜他手背上那点被水珠烫过的热度。
“苏念”两个字落在纸上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马嘉祺没看到,她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了口袋里那枚小小的、刻着家族纹章的铂金纽扣——那是她昨晚从他西装上“不小心”勾下来的。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雾漫过城堡的尖顶。苏念被女佣带去二楼房间时,回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马嘉祺还站在壁炉前,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冷。
她轻轻抚摸着口袋里的纽扣,唇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情人协议?
不过是另一种靠近的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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