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风带着硝烟味刮过耳际时,苏念的马丁靴正踩在第三块松动的石板上。
迷彩服外套是临时借来的,宽大的衣摆扫过带刺的铁丝网,她攥着伪造的记者证往前冲,耳后别着的微型摄像头硌得皮肤发烫。
远处传来实弹射击的闷响,震得地面都在轻微发颤,她却在看见那道站在靶位前的身影时,骤然屏住了呼吸。
男人穿着深绿色作战服,肩章上的金星在阴云下泛着冷光。
他刚结束一轮射击,侧脸线条像被刀削过,下颌线绷得很紧,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在虎口也没动一下。
苏念认出那是丁程鑫——R国军政世家这一代最锋利的刀,传闻他十七岁就在边境徒手格杀过敌人,眼神比枪膛还冷。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相机包,快步想从他身后绕过去,靴底却在这时打滑。
“咔哒。”
金属机件咬合的脆响贴着脊椎骨传来时,苏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枪管抵在皮肉上的触感,冰凉,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甚至能闻到枪身上保养油的味道,混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凝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丁程鑫“证件。”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气音擦过耳廓,像极了冰棱划过玻璃。
苏念的指尖在口袋里抖了一下,摸到那张连夜伪造的记者证——照片是找人P的,名字栏填的是随便编的代号,唯独忘了处理照片背景里那棵老槐树。
她几乎是闭着眼把证件递过去的。
男人的手指接过证件时,指腹蹭过她的手背。那触感很特别,虎口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指尖却带着点温度,像刚捂过热茶的杯子。
苏念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那目光太沉了,像在透过相纸看别的什么,让她后颈的皮肤都开始发烫。
靶场的风突然变了向,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伪装网的帆布上,簌簌作响。
丁程鑫捏着证件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封皮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苏念的心跳卡在嗓子眼。
她看见他抬起眼,作战服的立领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雨将至的海面,有惊雷在云层里滚,却迟迟不肯落下。
丁程鑫“抬起头。”
他说。
苏念的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蝶翼,她缓缓抬头,视线撞进他瞳孔的瞬间,突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眉骨,停在她鼻尖那颗很小的痣上,那眼神太专注了,仿佛在确认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丁程鑫“跟我来。”
他突然收了枪,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苏念还僵在原地,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他的掌心很热,烫得她手腕内侧的皮肤都在发麻。
他们穿过挂满伪装网的通道,实弹射击的声音被抛在身后。
苏念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雪松味里混着硝烟,还有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极了她小时候在军区医院走廊里闻到的味道。
苏念“你...”
她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停下的脚步打断。
丁程鑫转过身,阴影落在他眼窝处,形成一片深邃的弧度。
他的手指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触感像羽毛拂过,又像电流窜过,苏念的耳朵“嗡”地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丁程鑫“这里是禁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气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丁程鑫“记者证上的照片...谁给你拍的?”
苏念的心跳乱得像靶场散落的弹壳。她看见他的目光又落回她的耳后,那里有块很小的疤痕,是小时候爬树摔的。
阳光从伪装网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耳垂边,没再动。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丁程鑫收回手,转身时作战服的衣摆扫过她的膝盖。
他没再看她,只留下一句。
丁程鑫“跟上”。
但苏念分明看见,他握着枪套的手指,关节泛着白。
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靶场的风又起了,吹起她散落在颈后的碎发,缠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那一刻,苏念突然觉得,这布满硝烟的靶场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比实弹更烫,比枪声更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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