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钟声余韵未散,厨房里响起水龙头“哗哗”的冲刷声。
墨言希卷起袖子,露出左腕那道新鲜结痂的刀疤,把洗好的米倒进锅里,按下“煮饭”键。动作熟练,像在康复中心那间集体厨房重复过无数次。
墨辞言靠在门框,看他背影。
“哥,”声音低低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这三个月,”墨言希没回头,“医生说,要学会照顾自己,也照顾你。”
客厅没开灯,只剩炉火的蓝光映在两人侧脸,像一层冷色的滤镜。
“那今晚吃什么?”
“清蒸鲈鱼,西兰花,还有——”墨言希顿了顿,“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桂花酒酿圆子。”
墨辞言喉结动了动,忽然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哥哥的腰,脸贴在他肩胛。
“阿辞?”
“别动。”墨辞言声音闷在布料里,“就一分钟。”
锅里的水汽升上来,模糊了抽油烟机的金属外壳。
一分钟过去,墨行贺却没松手。
“哥,”他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我昨晚梦见我们回到十二岁,银杏树下,你推着秋千,说‘阿辞,飞吧’。”
墨言希关掉火,转身,面对面。
“那不是梦,”他说,“是真的。以后也会是真的。”
餐桌摆好时,天已经黑透。
两人相对而坐,筷子碰碗沿,声音清脆。
吃到一半,墨辞言忽然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哥哥面前。
“什么?”
“出院前,林医生让我写的。”墨辞言垂眼,“‘未来三个月最想完成的三件事’。”
墨言希展开——
1. 和哥哥一起回老宅睡一晚。
2. 让哥哥再听我弹一次完整的《梦中的婚礼》。
3. 把后院那棵银杏树上的秋千重新修好。
墨言希指尖微微颤,抬眼。
“第一件事完成了。”墨辞言笑,眼尾弯出很小的弧度,“第二件……现在?”
没等回答,他起身走向客厅角落那架老钢琴。
琴盖掀起,灰尘在灯光里飞舞。
指尖落下,前奏缓缓流淌——没有停顿,没有错音,一路走到终章最后一个和弦。
余音散尽,墨辞言仍坐在琴凳上,背对餐厅。
“第三件事,”他轻声说,“明天天亮就开始,好不好?”
墨言希走到他身后,掌心覆在弟弟发顶,揉了揉。
“好。”
夜深。
二楼走廊尽头,两间卧室门对门。
墨辞言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没进去。
“哥,”他声音低不可闻,“能……一起睡吗?就今晚。”
墨言希沉默两秒,侧身让开。
单人床,旧棉被,两人肩并肩平躺,中间隔着一拳距离。
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
不知谁先伸手,指尖碰到指尖,然后相扣。
黑暗中,墨辞言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夜色:
“哥,你怕吗?”
“怕什么?”
“怕我哪天又疯了,把你拉下去。”
墨言希握紧那只手,掌心温度交叠。
“那就一起疯。”他说,“这次,我陪你到底。”
凌晨三点,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银线。
墨辞言睁眼,听见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他悄悄起身,从抽屉取出那把裁纸刀,走到后院。
月光下,银杏树干粗粝。
他用刀尖在树皮上刻字——
一笔一划,很慢,很浅。
刻完,把刀埋进树根的土里。
回到床上时,墨言希仍睡着,眉心微蹙。
墨辞言躺下,额头抵着哥哥肩窝,轻声说了句什么。
夜风掠过,银杏叶簌簌落下。
树干上,新刻的字迹在月光里隐约可见——
“墨言希 & 墨辞言,2025.9.27,不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