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秋】
城北,小两居。
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厨房先亮了灯。
墨辞言围着奶咖色围裙,煎蛋的“呲啦”声混着烤面包机“叮”的一跳。
墨言希趿拉着拖鞋进来,头发翘得乱七八糟,直接伸手去抓盘子里那片焦脆的培根,被筷子背敲了一下。
“烫。”墨辞言头也不抬。
墨言希“嘶”了声,却没收回手,反而把那片培根对折,塞进弟弟嘴里。
“咸淡?”
墨辞言嚼了两下,含糊道:“差两粒盐。”
“那就罚你今天洗碗。”
七点整,两人一起出门。
墨辞言去音乐学院代课,墨言希去心理咨询中心坐班。
地铁站里,早高峰人潮汹涌,广播里报站声此起彼伏。
列车进站时,墨辞言忽然勾住哥哥的手指,掌心交错,十指相扣。
墨言希下意识要抽,被攥得更紧。
“人多,怕走散。”墨辞言面不改色。
车门关闭,玻璃映出两个并肩的影子——同样高的个,同样深的眉骨,像一面镜子被岁月折了一下。
傍晚,墨辞言下课早,拎着菜先到中心门口等人。
夕阳把玻璃幕墙照得通红,他靠在电线杆上,单手回消息:
【今晚做秋蟹,等我哥下班。】
刚打完最后一个字,肩膀被拍了一下。
墨言希穿着白大褂,胸牌上“督导心理师”五个字亮得晃眼。
“走了。”
“嗯。”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影子被拉得很长。
夜里九点,餐桌中央摆着蒸好的大闸蟹,姜醋碟里漂着细碎的姜末。
最后一瓣橙黄的蟹膏被墨辞言挑出来,递到哥哥碟里。
墨言希没接,用蟹八件轻敲桌面:“今天督导的个案,和你当年症状相似。”
“然后呢?”
“我告诉他,‘病’不是枷锁,是坐标——让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再决定往哪儿走。”
墨辞言擦手的动作停了一秒,抬眼:“那我的坐标呢?”
墨言希把那只蟹膏夹回他碗里:“在我旁边,一步不许偏。”
饭后,两人挤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秋日奏鸣曲》。
片尾字幕滚动时,墨辞言忽然开口:“下个月学院有交流项目,去维也纳,一年。”
墨言希“嗯”了声,遥控器在手里转了一圈:“好事。”
“你不想问点别的?”
“问什么?”墨言希侧头,鼻尖几乎碰到弟弟的,“问我会不会想你?”
墨辞言没说话,只用额头抵着他。
半晌,墨言希低声补了一句:“可以申请家属随行吗?”
墨辞言笑了,胸腔震得两人相触的肩微微发麻:“可以,只要家属愿意。”
夜里十一点,卧室只留一盏床头灯。
墨辞言从背后抱住哥哥,手指摩挲他左腕那道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疤。
“哥。”
“嗯?”
“如果哪天我先走——”
墨言希回身,掌心捂住他的嘴,声音低却笃定:“那就一起走。约好的。”
墨辞言拉下那只手,十指相扣,放在两人胸口之间。
心跳重叠,像同一首歌的两个声部。
窗外,秋风吹动阳台上的风铃,叮当一声,又一声。
墨辞言闭眼,轻声数拍子。
墨言希没数,只是收紧手臂。
风铃第八下时,两人同时沉入睡眠。
梦里没有笼子,没有刀,也没有白色的走廊。
只有一棵巨大的银杏,叶子金黄,落满整条路。
他们并肩站在树下,抬头看天。
天空很高,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