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谷雨（续）

"马超。"司马懿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马超的笑意慢慢敛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他往前挪了半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油菜花的清香混着少年身上的皂角味，在空气里酿成一种黏稠的甜。

"怎么了？"马超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屋顶上的风。

司马懿别开脸，看向远处连绵的青山。阳光把他的侧脸晒得发烫，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疯长的藤蔓，缠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没什么。"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瓦片，"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看的。"

马超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坐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两罐可乐。拉环弹开的脆响在安静的屋顶格外清晰，他把其中一罐递给司马懿，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指尖，像触电般迅速收了回来。

两个人并肩坐着，看远处的油菜花田在风中翻滚，听不知名的鸟雀在林间啼鸣。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奇异的默契在流淌——就像初中时躲在器材室里分享同一副耳机，不用交谈，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司马懿，"马超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你报的师范大学，分数线很高吧？"

"嗯。"司马懿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还差不少。"

"我帮你补物理吧。"马超的声音很认真，"我初中物理挺好的，真的。"

司马懿转头看他，少年的脸颊被晒得通红，眼神亮得像正午的太阳。他忽然想起昨晚起夜时，看见马超房间的灯还亮着——门缝里漏出的光落在地板上，像条温柔的河。

"你不是要准备篮球联赛吗？"司马懿问。

"训练之余还有时间。"马超挠了挠头，"而且...跟你一起做题，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可乐罐在手里转了半圈，司马懿看着少年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好啊。"他说，"不过要是讲错了，我可不客气。"

马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漫天星辰。"保证不会！"

回去的路上，电动车穿过金黄的油菜花海，风掀起两个人的衣摆，带着阳光的味道。司马懿抓着马超的衣角，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空落落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晚自习后的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最后一排还亮着灯。司马懿趴在桌上演算物理题，马超坐在旁边，借着他的灯光看篮球战术分析。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翻书的轻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在寂静的夜里交织成温柔的旋律。

"这道题..."司马懿的笔尖顿在半空，"是不是应该用动能定理？"

马超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肩膀。"不对，这里有摩擦力做功，得用能量守恒。"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你看，这样..."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窝，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司马懿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听懂了吗？"马超抬头问，鼻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脸颊。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教室里的灯光在眼底流动，像融化的蜜糖。

马超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司马懿的唇上。少年的唇色很淡，下唇还有个小小的痣，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慢慢凑近，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烫——

"砰！"

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巡逻的保安拿着手电筒照进来："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两个人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开，司马懿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马超则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书。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马超一边应着，一边把物理练习册塞进司马懿怀里。

跑出教学楼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脸上的热度。两个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刚才..."马超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司马懿打断他，快步往前走，"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课。"

马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油菜花田里的阳光，想起天文台屋顶的风，想起刚才近在咫尺的呼吸。心里那点模糊的情愫忽然变得清晰，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追上去，在司马懿身后轻轻说："司马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夜风忽然停了，蝉鸣声也消失了。司马懿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月光落在少年的发梢，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晕。马超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过了很久，司马懿才转过身，眼眶泛红，声音却很轻："马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马超往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从初中在器材室第一次见你，我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想起那时的司马懿被堵在角落，眼神像只受伤的小兽，却死死咬着唇不肯示弱。他冲过去把人护在身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人受欺负。

月光下，司马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像落了层霜。他看着马超认真的脸，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很烫，烫得马超屏住了呼吸。

"马超，"司马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个傻子。"

他的指尖慢慢滑下来，握住了马超的手。少年的手心很热，带着紧张的汗湿，却握得很紧，像要抓住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司马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夜风再次吹起，带着青草的香气。月光洒在紧紧相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第五章立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时，马超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见司马懿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像幅温暖的画。

"醒了？"司马懿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快洗漱，早饭要凉了。"

餐桌上摆着两碗粥，四个煎蛋，还有一小碟咸菜。马超坐下时，发现自己的碗里卧着两个溏心蛋——那是他最喜欢的吃法。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溏心蛋？"马超咬了一口，蛋黄顺着嘴角流下来。

司马懿递过纸巾，"上次看你吃泡面，特意把蛋煮成这样。"

马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上个月训练晚归，自己在厨房煮泡面，随手把鸡蛋打进锅里，没想到被对方记在了心上。

"司马懿，你真好。"马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司马懿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头喝粥，没再说话。

早饭过后，两个人坐在书桌前刷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摊开的练习册上，马超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滑动，司马懿则安静地看着，偶尔在他写错时递过橡皮。

"这道题的思路对吗？"司马懿指着一道物理大题。

马超凑过去看，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两个人同时顿了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又带着一丝甜。

"差不多。"马超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就是这里的公式记错了，应该用这个。"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正确的公式，指尖偶尔碰到司马懿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这样的日子像温水煮茶，平淡却带着回甘。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做题，一起在晚自习后牵手走在月光下的操场，偶尔被巡逻的保安撞见，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却在对方眼里看到藏不住的笑意。

司马懿的成绩进步得很快，尤其是物理，从原来的及格线徘徊到现在能稳定在八十分以上。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了他，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马超在台下听得比自己被表扬还开心，偷偷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篮球赛的全国联赛也渐渐临近，马超的训练越来越忙，经常累得倒头就睡。但不管多晚回来，桌上总留着温热的夜宵——有时候是一碗阳春面，有时候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都是司马懿算着时间准备的。

这天训练结束后，马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发现司马懿不在。桌上留着张纸条，字迹清隽："去给你买爱吃的糖糕了，等我回来。"

马超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他走进司马懿的房间，想帮对方把摊开的练习册收起来，却看见桌角放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好奇心驱使下，他翻开了笔记本。第一页是物理公式，第二页是数学错题，直到最后几页，才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内容——那是他的速写。

有他在篮球场上跳跃的样子，有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还有他咧嘴笑的样子，每一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最后一页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马超，谢谢你。"

马超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这些天司马懿总是趁他不注意时低头写写画画，原来都是在画他。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司马懿拎着一袋糖糕走进来，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马超，手里的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在这？"司马懿的脸瞬间涨红，下意识地想去抢笔记本。

马超却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司马懿，"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画得真好看。"

温热的糖糕香气在怀里弥漫，司马懿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慢慢放松下来，抬手回抱住他。"傻瓜。"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个少年身上。马超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上，闻着他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有个人能看穿你所有的坚硬，能接住你所有的疲惫，能把你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刻进心里。

第六章小满

全国物理竞赛的成绩公布那天，阳光格外刺眼。公告栏前围满了人，马超挤了半天才看到名单，在一等奖的位置上找到了司马懿的名字。

他兴奋地回头，却看见司马懿站在人群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亮得惊人。

"司马懿！你看！一等奖！"马超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司马懿的脸颊瞬间红了，用力推开他："公共场合，注意点。"

但马超分明看到，他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啤酒和烤串，在天台庆祝。夜风带着初夏的暖意，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说真的，"马超喝了口啤酒，"我从来没想过你能拿一等奖。"

司马懿踹了他一脚，"怎么？觉得我很笨？"

"不是。"马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是觉得...你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别厉害。"

司马懿的耳根红了，低头喝着啤酒，没再说话。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的车流声和偶尔的虫鸣。马超看着司马懿的侧脸，忽然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这个少年总是独来独往，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谁都碰不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收起了尖刺，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呢？

大概是那个雪夜，他翻墙出去买退烧药的时候；大概是他把红烧肉偷偷夹给他的时候；大概是他在天台默默等自己训练回来的时候...

"马超。"司马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师范大学的自主招生，我过了。"

马超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太好了！"

"嗯。"司马懿点点头，"只要高考过了线就行。"

"肯定没问题的！"马超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北京，你去读师范大学，我...我去北京体育大学。"

他其实还没确定要报哪所大学，但只要能和司马懿在同一个城市，好像去哪里都一样。

司马懿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忽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很软，像羽毛拂过皮肤，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马超愣住了，手里的啤酒罐差点掉在地上。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残留的温度，像烙印一样刻在皮肤上。

"你..."他的声音结结巴巴，"你干嘛？"

司马懿的脸颊也红了，却故意板着脸："奖励你的。"

"奖励...什么？"

"奖励你帮我补习啊。"司马懿别开脸，声音有些发闷，"还有...奖励你是个傻子。"

马超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起来。他放下啤酒罐，伸手把对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比刚才那个要深得多，带着啤酒的微苦和烤串的咸香，还有少年特有的、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夜风在天台盘旋，带着远处的灯火和近处的心跳，把这个初夏的夜晚，酿得格外甜。

第七章芒种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放了假。马超拉着司马懿去了趟游乐园，说是要放松心情。

旋转木马上，司马懿坐在白色的骏马上，表情有些僵硬。马超坐在他旁边的南瓜车上，举着手机不停地拍照。

"别拍了。"司马懿想抢他的手机，却被他灵活地躲开。

"就不。"马超笑得得意，"要多拍点，等以后老了，就拿出来看。"

司马懿的心跳漏了一拍，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幅温柔的画。

过山车启动时，司马懿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马超却在旁边笑得开怀，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司马懿听见马超在喊："司马懿，高考加油！"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落在心里。司马懿反手握住他的手，在呼啸的风声里，轻轻回了句："你也是。"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城市的全貌在脚下铺展开来。马超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你看，"马超指着窗外，"整个城市都在我们脚下。"

司马懿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都能跨过去。

高考结束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考生们涌出考场，脸上带着或兴奋或疲惫的表情。马超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司马懿，撑着伞朝他跑过去。

"考得怎么样？"马超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些。

"还行。"司马懿的声音很轻，"应该...能过线。"

"我就知道你可以！"马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随便。"司马懿看着他，忽然笑了，"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个少年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却带着说不出的甜。

他们没有去什么高档餐厅，就在家附近的小餐馆点了几个菜。马超兴奋地规划着暑假的行程，说要带司马懿去看海，去爬山，去他小时候常去的天文台看星星。

司马懿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结账的时候，老板看着他们，忽然笑着说："你们俩感情真好，像亲兄弟一样。"

马超刚想说什么，却被司马懿拉住了手。少年的手心很暖，带着潮湿的水汽。

"差不多吧。"司马懿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雨，"比亲兄弟还亲。"

走出餐馆时，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地上洒下淡淡的银辉。马超牵着司马懿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司马懿，"马超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等你去了师范大学，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司马懿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会的。"他说，"不管在哪，都一样。"

月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碎钻。远处的蝉鸣渐渐响起，宣告着盛夏的到来，也宣告着一段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第八章夏至

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是个晴朗的夏日。马超正在篮球馆训练，接到快递电话时，手都在抖。

他飞奔回家，看见司马懿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信封，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来了？"司马懿把其中一个信封递给她。

马超接过来，指尖颤抖地拆开。"北京体育大学"几个烫金的字映入眼帘，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他眼睛发疼。

"我也...被录取了！"马超的声音带着哭腔。

司马懿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都做到了。"

阳光透过门廊的缝隙照进来，在相拥的两个少年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在耳边聒噪，却像

《春野与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