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鸣与转学生
高二（3）班的窗玻璃被六月的阳光烤得发烫，后桌传来的折纸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像根不断被拉扯的橡皮筋。刘邦把最后一只纸青蛙的后腿折好，用指尖一弹，青蛙越过三排课桌，精准地落在讲台上正低头写板书的身影脚边。
“刘邦！”班主任的粉笔头砸在他桌角，“这是这个月你第17次扰乱课堂纪律，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刘邦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了老班”，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讲台——新来的转学生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白，握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分明。阳光从他耳后掠过，把那截白皙的脖颈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
这是张良转来的第三周。据说他是从重点中学转来的学霸，据说他钢琴过了十级，据说他从来不和人同桌——直到上周刘邦把全班的椅子都涂了胶水，逼着班主任把张良调到了他旁边的空位。
“喂，学霸。”下课铃刚响，刘邦就用胳膊肘撞了撞张良的校服，“等会儿去小卖部不？我请你吃冰棒。”
张良正在整理笔记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他。少年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抬眼时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不去，我要去图书馆。”
“图书馆多没意思。”刘邦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张良把课本按大小摞得整整齐齐，“我知道学校后墙那边有片梧桐林，凉快得很，还能抽烟。”
张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不抽烟。”他把笔记本放进书包，拉链拉得又轻又快，“而且，你该去班主任办公室了。”
刘邦看着他背着双肩包走出教室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只没被捡起来的纸青蛙有点可怜。他慢悠悠地起身，路过讲台时弯腰把青蛙捡起来，塞进校服口袋里——纸青蛙的肚皮上，被他用红笔歪歪扭扭地画了副眼镜，像极了张良上课时戴的那副细框眼镜。
第二章 梧桐叶与数学题
刘邦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他抄近路往后墙走，远远就看见梧桐树下坐着个人，浅灰色的连帽衫在斑驳的树影里格外显眼。
张良正低头做习题册，膝盖上摊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题集，旁边放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刘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笔。
“啊！”张良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眼底的惊慌迅速变成无奈，“刘邦，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吓人？”
“谁让你看书太认真了。”刘邦把笔别在自己耳朵上，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这题很难？我看你做了半天了。”
张良没说话，伸手去够他耳朵上的笔，指尖不小心擦过刘邦的耳廓，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还有刘邦没忍住的心跳声——比刚才在办公室被班主任训话时跳得还快。
“这道解析几何。”还是张良先开了口，他指着习题册上的一道题，声音有点不自然，“辅助线总画不对。”
刘邦凑过去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张良的侧脸，把他脸颊上的小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他忽然伸手，用指尖点在习题册的某个位置：“从这里做垂线试试，把椭圆分成两个半圆算。”
张良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画下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几分钟后，他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真的解出来了！刘邦，你好厉害。”
这是张良第一次夸他。刘邦的耳朵有点发烫，他别过脸去看远处的篮球场，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小意思，这种题我闭着眼睛都能做。”
其实他昨晚刚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只是早上看到张良对着这道题皱了一上午的眉，就偷偷找班长借了本竞赛辅导书，蹲在厕所里啃了半节课。
“谢谢你。”张良把笔从他耳朵上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笔袋，“那瓶水给你吧，我没喝过。”
刘邦看着那瓶印着卡通图案的矿泉水，突然觉得比小卖部冰柜里的冰棒还解渴。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时，听见张良轻声说：“明天下午有数学测验，你要不要……我帮你划重点？”
第三章 篮球场与创可贴
数学测验的成绩出来那天，刘邦的试卷上破天荒地有了个鲜红的“及格”。班主任在班会上把他夸了三分钟，搞得他坐立难安，眼睛总往旁边瞟——张良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满分试卷，嘴角噙着点浅浅的笑意。
放学时刘邦被篮球队长拽去加练，说是下周要和隔壁职高打友谊赛。他穿着印着“3”号的球衣，在球场上跑得满头大汗，眼角的余光却总能瞥见看台角落里的身影。
张良抱着本书坐在最前排，偶尔抬头看一眼球场，更多时候是低头看书。但刘邦就是知道，他没走。
最后一个三分球投偏了，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直直地朝看台飞去。刘邦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在篮球快要砸到张良时用后背挡了一下。
“嘶——”后背撞上看台的水泥台阶，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刘邦！”张良立刻站起来，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邦转过身，想装得潇洒点，却疼得龇牙咧嘴。后背的球衣被磨破了个洞，渗出血来，把灰色的布料染成了深褐色。
张良的脸瞬间白了，他蹲下来翻书包，翻了半天找出个创可贴。“我只有这个了，”他的手指有点抖，小心翼翼地想把创可贴贴在刘邦的伤口上，却发现伤口太大，创可贴根本盖不住，“不行，我们得去医务室。”
“不用那么麻烦。”刘邦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张良瑟缩了一下，“回家用碘伏擦擦就行。再说了，为了学霸受伤，值了。”
张良的耳朵红了。他没再坚持，只是把创可贴塞到刘邦手里，捡起地上的书：“那……我送你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谁都没说话。刘邦偷偷看了眼张良被风吹起的额发，突然觉得后背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快到刘邦家小区门口时，张良突然停下脚步：“那个……篮球赛我会去看的。”
刘邦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嗯。”张良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刘邦叫住。
“喂，学霸。”刘邦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是只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鹤，翅膀上用马克笔涂了蓝色，“这个给你。”
张良愣了一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跑开了。刘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摸了摸后背的伤口，突然笑出了声。
第四章 晚自习与月光
篮球赛那天，张良真的来了。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手里拿着瓶冰镇的矿泉水，站在观众席最显眼的位置。
刘邦在球场上像打了鸡血，抢篮板、断球、投篮，动作帅得离谱。最后一个绝杀球投进时，全场都在欢呼，他却径直朝观众席跑去，在张良面前停下，满头大汗地问：“我刚才帅不帅？”
张良的脸颊红扑扑的，把矿泉水递给他：“嗯，很帅。”
那天晚上的晚自习，刘邦破天荒地没睡觉。他趴在桌子上，看着张良认真做题的侧脸，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喂，张良。”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啊？”
张良写字的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爸妈工作调动。”
“哦。”刘邦没再追问，他知道张良没说真话。上周他去教务处交作业，无意间听到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聊天，说张良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被欺负，才转来这所普通中学的。
他突然想起张良总是规规矩矩的坐姿，总是低着头走路的样子，还有被他突然搭话时惊慌的表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
“以后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刘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罩你。”
张良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刘邦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因为你是我同桌啊。”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第一次在开学典礼上见到张良时，他站在主席台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像撒了把星星。那一刻，刘邦就觉得，这个转学生和别人不一样。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张良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刘邦——是个用彩色卡纸做的书签，上面画着只笨拙的小狐狸，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谢谢你，刘邦。”
刘邦把书签夹进自己那本几乎全新的语文书里，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腻。
第五章 雨季与共享耳机
七月的雨来得又急又猛。放学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刘邦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正发愁怎么回家，就看见张良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大伞。“我家离学校不远，我们顺路。”张良把伞递给他一半，“一起走吧。”
雨下得太大，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的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刘邦能闻到张良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路边的积水突然溅起一片水花，溅了张良一裤腿。刘邦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张良的腰上：“挡挡水。”
张良愣了一下，想说不用，却被刘邦推着往前走：“赶紧走，别感冒了。”
雨幕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是刘邦手机里常放的那首歌，吵吵闹闹的摇滚乐。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递了一只给张良：“听听？”
张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塞进耳朵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淹没了雨声，也淹没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刘邦偷偷看他，发现他虽然皱着眉，嘴角却偷偷向上扬了扬。
走到张良家小区门口时，雨小了点。张良把校服外套还给刘邦，上面沾了点雨水，带着他身上的香味。“谢谢你的伞。”张良的声音有点闷，因为刚摘下耳机，“还有……你的歌。”
“喜欢吗？”刘邦挑眉，“我还有很多，下次借你MP3听听。”
“好啊。”张良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明天见。”
“明天见。”刘邦看着他跑进楼道的背影，把那只沾了张良体温的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音乐好像比平时更好听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校服外套，突然不想洗了。
第六章 运动会与白衬衫
秋季运动会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刘邦报了1500米长跑，据说是因为张良是班级的啦啦队成员。
站在起跑线上时，刘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观众席最前面的张良。他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个写着“加油”的小牌子，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像纸，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
发令枪响的瞬间，刘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跑到第二圈时，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听见了张良的声音：“刘邦，加油！”
他猛地抬头，看见张良正踮着脚尖朝他挥手，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刘邦突然加速，超过了前面所有的人，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他刚停下脚步，就被张良扶住了。少年的手很软，带着点凉意，正好驱散了他身上的燥热。“你跑得好快。”张良递给他一瓶水，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能拿第一。”
刘邦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然后把脖子上的金牌摘下来，不由分说地挂在了张良脖子上：“给你，战利品。”
张良的脸瞬间红了，想摘下来还给刘邦，却被他按住了手：“戴着好看。”
那天下午，班级合影时，张良脖子上还挂着那枚金牌。照片洗出来后，刘邦把它放在了自己的钱包里，照片上的张良笑得眉眼弯弯，脖子上的金牌闪着光，而站在他旁边的刘邦，正偷偷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第七章 圣诞夜与热可可
平安夜那天，学校组织了圣诞晚会。刘邦被班长硬拉着报了个节目，说是要和张良一起弹钢琴。
“我不会弹钢琴啊。”刘邦对着钢琴谱愁眉苦脸，“我连简谱都认不全。”
“没关系，我教你。”张良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着，“很简单的，就弹几个和弦。”
刘邦凑过去看，闻到张良身上淡淡的巧克力味——大概是早上吃了巧克力面包。他看着张良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突然觉得，学会弹钢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晚会开始时，刘邦紧张得手心冒汗。当他和张良一起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身上时，他突然不紧张了。因为他看到了张良鼓励的眼神，像暗夜里的星光。
钢琴声响起时，刘邦笨拙地按着琴键，却意外地没有出错。唱到副歌部分时，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张良，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像电流一样，麻酥酥的。
晚会结束后，两人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散步。刘邦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递给张良，用红色的包装纸包着，上面还系了个蝴蝶结：“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张良也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刘邦，是一杯热可可，用保温杯装着，还冒着热气，“我自己做的，尝尝。”
刘邦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暖的，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很好喝。”他看着张良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突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邦。”张良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
“嗯？”
“没什么。”张良摇摇头，笑了笑，“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走在路灯下，刘邦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也不冷了。
第八章 毕业季与告白
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吹来了毕业季。
拍毕业照那天，刘邦特意穿了件白衬衫，和张良的那件很像。他站在张良旁边，偷偷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看到张良的耳朵红了。
散伙饭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班长拿着话筒，哭着说舍不得大家，气氛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刘邦看着坐在对面的张良，他没喝酒，只是安静地吃着菜，灯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聚会结束后，刘邦送张良回家。走到那条熟悉的林荫道上，刘邦突然停下脚步：“张良，我有话想对你说。”
张良也停下了，抬头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嗯，你说。”
“我喜欢你。”刘邦的声音有点抖，却很认真，“从第一次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你就喜欢了。我知道我学习不好，也不务正业，可能配不上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良打断了：“我也喜欢你。”
刘邦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喜欢你。”张良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像落满了星星，“从你把纸青蛙弹到我脚边那天起。”
晚风拂过，吹起了两人的衣角。刘邦看着张良认真的眼神，突然笑了，他伸手抱住了张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那我们……”
“嗯。”
“以后还要一起上学吗？”
“要啊，”张良的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传出来，“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
“好。”刘邦收紧了手臂，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溢出来了。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首未完的诗，在夏日的晚风里，轻轻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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