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梧桐深处的方程式

开春后的某个午后，刘邦在古籍部的窗台上发现了那本新笔记。米白色封皮上没有名字，第37页却贴着两片叠在一起的梧桐叶，一片是去年深秋的枯黄，一片是今春的新绿。

“竞赛组委会昨天来电话了。”张良抱着刚装订好的古籍目录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像淬了光，“说要把我们的决赛解法编进教材，叫‘邦良双解法’。”

刘邦翻开笔记时，发现里面夹着张全省竞赛颁奖礼的邀请函。日期旁边用红笔写着行小字：“爷爷说，等号两边的名字，要并排写才好看。”

他忽然想起决赛成绩公布那天，数学老师拿着成绩单在办公室转圈：“从教三十年，头回见两个解法在评分细则里互相印证。”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在成绩单上，把“刘邦”和“张良”的名字盖成了一片浅绿。

整理古籍的间隙，刘邦在《九章算术》的批注本里发现了张泛黄的照片。穿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图书馆门口，怀里抱着个木盒，背景里的梧桐树比现在矮半截。张良凑过来看时，忽然指着老人手腕上的银镯子：“这是我家的传家宝，现在在我抽屉里。”

傍晚的霞光漫进古籍部时，他们踩着梯子整理最高层的书架。刘邦伸手去够最里面那本《缉古算经》，张良托着他的腰往上推，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个歪歪扭扭的等号。书落下来时，夹在里面的铜钥匙哐当掉在地上，正好落在那片新绿的梧桐叶旁边。

“地窖里的木盒还没锁。”张良捡起钥匙在指间转了转，钥匙柄上的“刘”字刻痕被磨得发亮，“爷爷说这钥匙有两把，一把姓刘，一把姓张。”

刘邦忽然想起刚转学时，在公告栏前捡到的那片梧桐叶。叶脉间藏着个用指甲刻的“张”字，当时以为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现在想来，倒像是命运提前写下的伏笔。

颁奖礼那天的清晨，他们在图书馆门口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张良把银镯子戴在刘邦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刻着的“张”字正好和钥匙上的“刘”字相对。

“你看这树。”刘邦指着树干上的等号，今年新长的年轮把两边补得严丝合缝，“其实去年冬天我就发现了，有人偷偷把这边的缺口补了。”

张良低头踢着脚下的梧桐果，声音轻得像风吹过书页：“寒假来整理古籍时，总觉得这道等号看着别扭。”

礼堂的钟声敲响时，他们并肩走进会场。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身上，把两道影子投在红地毯上，像道终于解完的方程式。主席台上的奖杯并排摆着，银质的杯身上，两道反光在空气中交汇，连成个看不见的等号。

后来有人在明德中学的校史里看到这段记载：“公元二零二四年，高二（3）班刘邦、张良以双解法同获全省数学联赛金奖，其证题思路融合古今，被学界称为‘邦良定理’。”配图是图书馆古籍部的照片，窗台上的梧桐叶叠成了心形，旁边放着本翻开的笔记，第37页的空白处写着：

“所有的解法终将相遇，就像等号两边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