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的备赛室成了两人新的据点。窗外的樱花谢了又开,蝉鸣渐起时,备赛室的灯总亮到深夜。
马超的草稿纸堆得比课本还高,上面画满了受力分析图,偶尔夹杂着几笔不成形的小人——后来司马懿发现,那些小人总戴着副细框眼镜。他没戳破,只是在马超卡壳时,轻轻敲敲他的后脑勺:“用动量定理试试。”
少年会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点刚从公式里拔出来的迷茫,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抓过笔唰唰演算,嘴里嘟囔着“还是你厉害”。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把两人的影子钉在摊开的竞赛题集上,一个低头蹙眉,一个托腮看题,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六月的模拟考难住了马超。他对着一道电磁场题抓头发,把草稿纸揉成一团又展开,反复几次后,突然把笔一摔:“算了,我可能真不行。”
司马懿抬眼时,正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少年总是这样,像团火,燃得烈,灭得也快,骄傲里藏着点不为人知的脆。他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最后一页上,工工整整抄着所有电磁场的解题模型,旁边还用红笔标了易错点,甚至画了个简易的受力分析示意图。
“这是……”马超愣住了。
“上周整理的。”司马懿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耳根却悄悄发烫,“你上次说这块总混。”
马超捏着那页纸,指腹摩挲着那些清秀的字迹,突然把脸埋进臂弯里。备赛室很静,司马懿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司马懿,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笔尖顿了顿。司马懿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轻声说:“快点看懂,待会儿要讲题。”
那天晚上,马超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往司马懿桌上一放:“我妈炖的银耳汤,放凉了,甜的。”杯盖没拧紧,溢出来的糖水在桌角积了个小小的圆,像滴没擦干的泪。司马懿打开杯盖,清甜的香气漫开来,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漾出点温柔的涟漪。
竞赛前一天,暴雨倾盆。马超撑着伞送司马懿到楼下,伞往他那边偏得厉害,自己半边肩膀全湿透了。“明天别紧张,”他把伞柄塞进司马懿手里,“就当平时做题。”
司马懿抬头时,看见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亮得惊人。“你也是。”他说。少年咧嘴一笑,转身冲进雨里,跑了几步又回头,朝他挥挥手:“明天见!”
雨幕里,他的白T恤湿得贴在身上,像只振翅欲飞的白鸟。司马懿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站在屋檐下,看了很久。
竞赛当天,马超的笔在考场上断了芯。他手忙脚乱翻笔袋时,后排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司马懿把自己的备用笔从座位底下推了过来,笔杆上还贴着块小小的橡皮,是他平时总用的那块。
马超捏着那支笔,忽然就不慌了。他回头时,正撞上司马懿看过来的目光,隔着攒动的人头,那眼神平静却笃定,像在说“别怕”。
走出考场时,阳光正好。马超把笔还给司马懿,笔杆上沾了点他的汗,两人的指尖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感觉怎么样?”司马懿问。
“肯定比你差,但……”马超挠挠头,笑得有点傻,“好像没那么难了。”
风卷着夏末的热气吹过,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司马懿看着少年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场竞赛的结果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个蝉鸣聒噪的夏天,走过了那些对着公式皱眉的夜晚,走到了彼此能看见对方眼里光的地方。
“去吃冰棍吗?”马超突然问,眼里闪着光。
“好。”司马懿点头。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缠绕在一起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