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懿

物理竞赛的结果是在开学后公布的。司马懿拿了一等奖，马超是三等奖。公告栏前围了好多人，马超挤进去找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回头冲司马懿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看！我没给你拖后腿吧？”

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把那点得意的小表情照得清清楚楚。司马懿推了推眼镜，嘴角藏着点笑意：“嗯，还行。”

那天放学，马超拉着司马懿去了学校后面的旧书店。书架上堆着泛黄的习题册，空气里飘着纸浆和灰尘的味道。马超在角落里翻了半天，掏出本封面磨破的《篮球战术图解》，献宝似的递过去：“给你的，就当……庆祝我们都得奖了。”

司马懿接过书，指尖摸到封面上凹凸的字迹。他知道马超有多宝贝这本旧书——上次借给他看时，连折角都小心翼翼抚平了。“我也有东西给你。”他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是他常用的那种，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篮球场，角落里标着一行小字：“投篮抛物线计算模型”。

马超翻开本子，眼睛越睁越大。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边，还画着几个小人投篮的简笔画，其中一个扎着马步，姿势跟他投篮时一模一样。“你……你这是……”

“算过了，”司马懿声音很轻，“你跳投时的最佳出手角度是53度。”

少年突然就红了眼眶，把笔记本往怀里一抱，转身就往外跑，声音闷闷的：“我去买冰棍！”

司马懿看着他差点撞上玻璃门的背影，低头笑了笑。书店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谁悄悄铺了一地的星星。

高二分文理时，马超选了理，司马懿也选了理。班主任调座位时，马超抱着桌子跟在司马懿后面，嘴里念叨着“必须还坐同桌”，被班长笑“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他也不恼，只是把司马懿的书本摆得整整齐齐，连橡皮都按颜色排好了序。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晚自习时，窗外飘起了雪花，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马超趴在桌上，偷偷看司马懿做题，看他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他思考时会轻轻咬着下唇。突然觉得手痒，就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雪花，推到司马懿面前。

司马懿抬眼，看见那个歪歪扭扭的雪花旁边，还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高一个矮。他没说话，拿过笔在旁边添了个雪人，雪人手里举着根冰棍。

马超“噗嗤”笑出声，被巡视的老师瞪了一眼，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在抖。司马懿看着他憋笑的样子，笔尖在雪人头顶加了个小小的尖角——像极了马超炸起来的呆毛。

平安夜那天，学校允许带苹果。马超早上塞给司马懿一个红通通的苹果，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考神附体”，字写得歪歪扭扭，还画了个呲牙的笑脸。司马懿回赠的苹果上，只有“平安”两个字，却是他练了好久的圆体，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晚自习快结束时，马超突然凑过来，用气声说：“司马懿，我有话跟你说。”

窗外的雪还在下，路灯的光透过雪幕，在地上铺了层软软的白。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脚印陷进雪里，留下深深的痕迹。走到篮球场中央时，马超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司马懿。

他的脸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的，呼吸凝成白汽，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司马懿，”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颤，“我好像……喜欢你。”

雪落在两人的发梢和肩膀上，簌簌地响。司马懿看着他，看着少年眼里的紧张和期待，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个站在公告栏前，眼神桀骜的少年；想起他趴在桌上补觉时，乱糟糟的头发；想起他投篮落地时，眼里亮得惊人的光。

好多好多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司马懿抬起手，轻轻拂掉马超肩上的雪花。指尖碰到他的衣领，带着点冰凉的温度。“马超，”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知道。”

少年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知道？”

“嗯。”司马懿点头，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我也是。”

雪下得更大了，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马超愣了半天，突然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伸手就把司马懿抱住了。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热气，把漫天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那……那我们现在是……”马超的声音埋在司马懿的颈窝，闷闷的，带着点不敢相信的雀跃。

“是。”司马懿抬手，轻轻回抱住他，“是了。”

远处的教学楼亮着零星的灯，像散落的星星。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发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这个被温柔覆盖的冬夜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像这没尽头的雪，慢慢铺向很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