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撞进高二（3）班的窗户时，诸葛亮正把刚收上来的数学作业往讲台上摞。最底下那本的封皮皱巴巴的，边角还沾着点不明污渍——不用看名字，他也知道是司马懿的。
“诸葛亮。”后桌传来低低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诸葛亮回头，看见司马懿支着胳膊肘，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阳光从他耳后溜过去，在脖颈处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光晕。
“作业。”诸葛亮把那本皱巴巴的本子抽出来，指尖无意蹭过对方的手背。司马懿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笔袋里的薄荷糖铁盒“哐当”响了一声。
“放桌上吧。”司马懿低下头，翻开物理课本，书页哗啦啦翻过好几页，却停在完全不相干的章节。
诸葛亮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上周运动会。司马懿报了三千米，跑到最后一圈时摔在塑胶跑道上，膝盖磕出好大一块淤青。诸葛亮冲过去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狠狠甩开。
“不用。”司马懿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向终点，校服裤的膝盖处渗出深色的印子，像朵开败的花。
那天晚自习，诸葛亮在医务室门口等了半小时，手里攥着瓶碘伏。直到熄灯铃响，也没等到那个清瘦的身影。
二
周六的补课班在老教学楼的三楼。司马懿踩着铃声冲进教室时，诸葛亮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刷题。阳光透过爬满爬山虎的窗户，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诸葛亮往旁边推了推椅子，桌角放着两盒热牛奶，是在楼下便利店买的。
司马懿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却把牛奶往旁边挪了挪。他的物理练习册上写满了红色批注，有好几处被画了圈，旁边用小字标着“思路错了”“这里可以用动量定理”。
“这道题。”诸葛亮的笔尖点在一道力学综合题上，“你用动能定理的时候，漏掉了摩擦力做的功。”
司马懿的笔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却故意没改——上周物理小测，这道题他比诸葛亮多扣了三分，现在对方指着错误的样子，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知道了。”他把练习册合上，声音闷闷的。
补课班下课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诸葛亮翻出伞，转身看见司马懿站在走廊里，望着雨幕发呆，书包带子斜斜地挂在肩上，显得有些单薄。
“一起走？”诸葛亮晃了晃手里的伞。
司马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快要被雨声吞没。
伞是双人伞，却还是有点挤。诸葛亮把伞往司马懿那边偏了偏，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衣领里，凉丝丝的。
“你伞往这边挪挪。”司马懿突然开口，伸手把伞柄往中间推了推。指尖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诸葛亮低头，看见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挨得很近，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像两只依偎着的鸟。
三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布告栏前挤满了人。诸葛亮在年级排名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第一的位置旁边，赫然跟着司马懿的名字——只差了三分。
“厉害啊，司马懿。”旁边有人拍他的肩膀，“这次物理居然跟诸葛亮并列第一。”
司马懿没说话，视线越过人群，看见诸葛亮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张物理试卷。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鼓鼓的，像只振翅欲飞的鸟。
“这道题。”诸葛亮走过来，把试卷递给他，“你的解法比标答简洁。”
试卷上的受力分析图干净利落，用红笔圈出的关键点比诸葛亮自己的还要精准。司马懿盯着那张图，突然想起昨晚。他在台灯下改了五遍解法，草稿纸堆得像座小山，直到窗外的蝉鸣都歇了，才终于画出满意的图。
“侥幸。”司马懿把试卷卷成筒，塞进书包。
“不是侥幸。”诸葛亮看着他，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你很厉害。”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布告栏的玻璃映出司马懿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突然觉得，那些熬在台灯下的夜晚，那些被揉皱又重新铺开的草稿纸，好像都有了意义。
四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诸葛亮在整理错题本，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
“喂。”司马懿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假期要不要去图书馆？”
诸葛亮抬头，看见他手里捏着张图书馆的新馆开放宣传单，指尖把边缘捏得有些发皱。
“好啊。”诸葛亮笑了笑，“几点？”
“早上九点？”司马懿飞快地说，像是怕他反悔，“我知道有个角落靠窗，光线特别好。”
“行。”诸葛亮低头继续写题，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司马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笔袋里摸出颗薄荷糖，飞快地塞进诸葛亮手里。
“谢礼。”他说完，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诸葛亮捏着那颗裹着透明糖纸的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剥开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冽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像整个夏天的风都钻进了心里。
窗外的桂花香又飘了进来，混着少年人没说出口的欢喜，在空气里慢慢发酵。他看着司马懿跑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会很长，长到足够他们一起做完所有的习题，走到所有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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