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杨婉兮的后背被顾南枫的重量压得发疼，但她的手始终没松开芯片。苏辞走在前方，脚步声在空荡的地下通道里回响。他时不时回头，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又迅速移开。
"再走两百米就到出口。"苏辞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攥着从地铁站带出来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晕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道疤像是嵌进皮肤里的刀痕。
杨婉兮没应声。她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弱，温热的血顺着生物导管渗进她衣领。芯片投影屏上倒计时不断跳动：00:12:34。嫩芽图标突然闪烁两下，像是要熄灭的灯泡。
"停。"苏辞突然抬手。他的匕首反射出冷光，照见前方拐角处蠕动的藤蔓。那些植物表面布满脓包，每根刺尖都滴着墨绿色的液体。
杨婉兮咬住后槽牙："让开。"她从背包侧袋摸出燃烧弹。这是昨天刚兑换的物资，标签都没撕。拇指蹭过保险栓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是之前攥芯片留下的伤口。
"别冲动。"苏辞伸手拦她，"这些植物有神经末梢反应，一炸会引发连锁爆炸。"
"那就绕。"
"没有别的路。"苏辞指着头顶的通风管道，"你背着顾南枫爬不上去。"
嫩芽图标又闪了闪。杨婉兮突然想起什么，把芯片贴在顾南枫胸口。图标瞬间亮起来，藤蔓像是被惊动似的剧烈抖动，却诡异地退到了墙边。
"……是他。"她声音发颤，"他在保护我们。"
苏辞盯着那些退到阴影里的植物，喉结滚动两下："快走。趁着还能控制。"
他们踩着黏腻的地面往前挪。杨婉兮感觉背上的人越来越沉，汗水顺着脊梁滑进衣领。嫩芽图标持续发光，照亮前方三米内的区域。她低头看见墙上用红漆写着"生命重塑"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春种计划，重铸未来。
"就是这里。"苏辞推开锈蚀的铁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陈年的灰尘味。手术室的日光灯闪了两下，勉强亮起。操作台上的显示器蒙着灰，角落里歪倒着几个培养舱。
杨婉兮把顾南枫轻轻放在手术台上。生物导管发出细微的抽搐声，黑色液体从连接处溢出来。她用袖子裹住手去擦，那液体竟有些温热。
"别碰！"苏辞抓住她手腕，"可能是变异病毒。"
"放手。"她甩开他的手，动作大得扯动了顾南枫胸前的导管。嫩芽图标猛地一亮，整个房间的仪器同时嗡鸣。
苏辞盯着她发红的手背："你疯了吗？他现在已经不是……"
"闭嘴！"杨婉兮转身撞翻了操作台。记录本散落一地，泛黄的纸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她抓起一本，看到"信任者代码"A-01的字样。
倒计时变成00:05:17时，顾南枫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生物导管爆裂，黑色液体溅在手术服上。杨婉兮扑上去按住他，指甲陷进他锁骨："醒过来！你说过的……你说要陪我看樱花……"
"够了！"苏辞一把将她拉开。他的手掌碰到她后颈，温度烫得吓人。"你看看他！他连心跳都没有，靠那些破管子吊命。你现在启动系统，只会害死他！"
杨婉兮猛地抬头。她的眼睛红得吓人，像是要把人吞下去。苏辞的手还按在她后颈，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下巴上。
"放开。"
"不放。"
两人僵持片刻。嫩芽图标突然开始疯狂闪烁，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啪地炸裂。黑暗中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齿轮在咬合。
"非授权访问，启动防御程序。"冰冷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红色警报灯开始旋转，映出杨婉兮扭曲的影子。
"你干了什么？"苏辞松开手，抽出武器。
"没……我没动。"杨婉兮颤抖着摸向芯片。嫩芽图标滚烫，像是要烧穿她的掌心。顾南枫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生物导管像活物般扭动。
"快停下！"苏辞想碰操作台，却被电流弹开。他手背冒出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
"不要你管！"杨婉兮扑到控制面板前。她的血顺着划痕流进识别器，屏幕闪过一串乱码。嫩芽图标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绿光。
"警告，检测到A-01权限……"
轰隆一声巨响，整栋建筑都在震动。杨婉兮踉跄着扶住手术台，看见顾南枫胸前的嫩芽图标正在缓缓舒展。那不是图标——是片真实的嫩芽，正从他胸口生长出来。
"欢迎回来，A-01。"机械女声响起时，所有显示屏突然亮起。画面里是无数个杨婉兮，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浑身是血。
苏辞挡在她面前，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你到底是谁？"
杨婉兮没回答。她的目光穿过闪烁的屏幕，落在房间尽头的医疗舱上。那里躺着个人，面容和她一模一样。
嫩芽图标剧烈闪烁，与医疗舱里的女人胸口图案完美同步。
嫩芽图标迸发的绿光在天花板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杨婉兮的手腕被黑色液体灼出青烟，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按住顾南枫的胸口。医疗舱的玻璃蒙着水雾，那个女人的睫毛正在轻轻颤动。
"启动生命重塑协议。"机械女声震得墙壁嗡嗡作响。操作台下方的地板突然裂开，六边形的金属板自动滑向两侧。无数根生物导管从裂缝中探出，像章鱼的触须般缠上手术台。
苏辞猛地拽过杨婉兮："快离开！"
杨婉兮的脚跟蹬在地面，指甲在水泥地上刮出刺响。她的视线穿过扭曲的导管丛林，看见医疗舱里的女人嘴唇翕动，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那分明是自己的脸，却有着她从未见过的表情——温柔而悲悯。
"那是……妈妈？"顾南枫忽然发出声音。他脖颈上的青筋凸起，手掌竟抓住了最近的一根导管。嫩芽图标在他心口炸开一道裂纹，翠绿的汁液顺着锁骨淌进衣领。
苏辞瞳孔骤缩。他松开杨婉兮冲向控制面板，靴底碾碎满地的实验数据纸。那些泛黄的纸页哗啦啦飘起，某张正好贴在他汗湿的后颈。
"苏辞姐姐……"顾南枫的声音变得空灵。他的眼睛泛起荧光，手术室所有显示屏同时切换画面。画面里是暴雨中的地铁站，杨婉兮正把芯片塞进自动贩卖机的投币口。
记忆如电流击中杨婉兮。那天她确实用芯片买过矿泉水，可为什么会被记录在这里？更诡异的是监控时间显示是三天后——也就是顾南枫昏迷之后。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她攥住苏辞的战术背带。指尖戳向屏幕："这些全是你安排的！"
苏辞反手扣住她手腕。他的体温比刚才更高，虎口处的烫伤正在渗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疯狂跳动的倒计时，"春种主脑在读取你的记忆碎片，它要把你……"
轰！
医疗舱爆发出强光。杨婉兮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撞上操作台。温热的液体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她却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苏辞照片里失踪的姐姐。
"警报！记忆数据溢出！"机械女声变得尖锐。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石，某块砸中了顾南枫胸口的嫩芽。绿色汁液四溅，沾到哪里就在哪里烧出焦痕。
苏辞突然扯下战术背带扔向杨婉兮："接着！"他转身扑向医疗舱，靴子踩碎了满地玻璃渣，"你不是想看真相吗？现在我就给你看个够！"
杨婉兮本能地接住背带。金属搭扣硌得掌心生疼，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辞时，他也是这样把防弹衣扔给自己。那天他说："我不需要。"
而现在他冲进摇晃的医疗舱，伸手触碰姐姐的脸。红光笼罩两人，他们的轮廓竟开始重叠。
"等等！"杨婉兮扑上去抓住苏辞的衣角。她的血指印留在舱门边缘，系统突然发出清脆的滴声。
"双人记忆融合启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