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营已成人间炼狱。腐尸已经堆成小山，几个妇人还在麻木地挖着浅坑。
“埋深些！离水源再远些，至少要保持十丈！”谢昭无力的嘶喊，却已经无人再动弹。
“谢娘子……”老吏瘫在尸堆旁，“昨夜又死了四十七，实在埋不动了……”
谢昭撕下染血的男装，露出肩伤：“看好了！这道疤里爬过蛆，我活下来了！”她抡起铁锹砸向冻土，“想活，就刨！”
鲜血再次从她肩伤处渗出混合着汗水再次染红她的衣襟，终于有人摇摇晃晃站起，接过她手中的铁锨。
麻黄汤灌入病童口中，金疮药敷上流脓的疮口。谢昭按卫珩的《避忌》图示，带人挖沟排水，焚烧艾草。
第三日，高烧的男孩睁了眼，哑声唤“娘”。
“活了！真活了！”人群中第一次有了哭以外的声响。
当夜，谢昭在尸堆清点数目，忽然嗅到一丝奇异的甜腥——那味道像父兄死时那杯“雪顶含翠”的回甘！
她沿着尸堆刨去，在一具锦衣商贾的尸身怀里，摸到了半块硬饼。掰开一看：是霉变的茶饼掺着红褐粉末，甜腥冲脑！
“马钱子毒……”谢昭指尖发抖。商贾指甲缝里，还勾着半片鎏金箔——与她爹的茶神扣是同料！
“找到你了。”尸堆旁传来裴湛的声音。不知他何时来到的隔离营。他雪白靴尖踏进血泥里，俯身捏起毒饼：“茶马使谢衡暴毙那日，洛阳商路运进来三十车这种‘赈灾饼’。”
谢昭问：“你早知道饼有毒？！”
“不知。”裴湛捻碎毒饼，“但本相知道，谁吃了它必死。”他忽地扼住她手腕，“比如——试药的流民。”
囚车穿过洛阳长街。洛阳街道百姓指着囚车中的谢昭唾骂：“瘟神！烧死她！”
裴湛的轿帘纹丝不动。
地牢里，谢昭的腕骨被铁钳扣住。裴湛的声音从暗处传来：“画押认罪，可免疫民一死。”
供状写着：“谢氏女谢昭，蓄意投毒，谋害茶马使，祸乱东都。”
“休想！”谢昭啐出血沫，“茶神扣在你手里……你才是凶手！”
狱卒压紧谢昭身上的铁钳！骨裂声清晰可闻。裴湛缓步走出，掌心托着那枚--鎏金茶神扣--：“扣是真，毒也是真。但下毒的……”他指尖一弹，扣中蟾蜍眼珠“咔嗒”翻转，露出空腔，“需用特制玉匙开启，投入茶汤三息即化。”
谢昭如遭雷击——她想起继母崔氏腕上，就有这把狼头玉匙！
“崔氏是契丹暗桩，你爹是太子弃子。”裴湛的刀尖划过她的断腕，“皇室借刀杀人，本相顺水推舟——茶马专营权归朝廷，谢家灭门平圣怒，两全其美。”
“那我呢？！”谢昭问“替你钓契丹人的饵？”
“是刀。”裴湛将茶神扣塞进她的掌心，“契丹使团已至洛阳，携走你谢家全本茶谱。若让他们带回漠北……”
“大梁危矣。”大牢的门不知何时开启，萧彦倚在牢门上把玩着弩箭，“小野猫，这局赌命，玩不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