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出来。”卫珩的银针扎进谢昭腕骨裂处
“裴湛捏的?”他剪开染血的麻布,“铁钳扣骨,手法像审死囚。”
谢昭盯着草棚外啃树皮的流民:“比饿死强。”
卫珩忽将针筒扎进自己手臂,抽出半管暗红血:“牛痘苗成了。”针尖转向她,“敢试吗?”
谢昭撸起袖子:“比人血安全?”
“死不了。”他推针入脉,“但会发热三日,脓疮满臂——像天花。”
当夜谢昭高烧呕吐,脓疮从手臂蔓到脖颈。悬壶帐的小孩喊着“疫鬼来了!”流民抄起木棍围住了草棚。
“都滚!”卫珩青衫挡门,“她在救你们的命!”
一个老妪道:“救命?她爹运私茶喂肥官老爷!她娘害死洛阳多少人!”木棍砸中卫珩额角,谢昭撞开草帘,脓疮狰狞:“我爹该死!我也该死!”抓起砍刀剁向病臂!“可你们呢?等裴湛的赈灾饼毒死,还是等人牙子剁了当痴奴肉卖?!”
刀被卫珩空手攥住,血顺刀着刃滴进谢昭的衣领:“要赎罪,就活着——让牛痘苗传遍黄河两岸!”
草棚一片寂静,一位妇人颤抖着撸起孩子衣袖:“种……种我的!”
黑市地窖腥臭扑鼻。铁笼里关着十几个孩童,脚踝烙着“肉”字。
“上等‘痴奴肋条’,五两一斤!”刀疤脸拍着笼子。
“全要了。”谢昭的钱袋刚抛出,“阿姐!”——竟是隔离营救活的男孩石头!
刀疤脸拽出石头狞笑:“这小崽子抓时喊着‘谢娘子救命’——您就是裴相悬赏的瘟神?”
地窖的铁门突然闭合!弩箭对准谢昭:“人头值千金啊!”
“买命钱在这。”谢昭掀开斗笠,露出结痂的痘疮脸。众人吓得后退。她趁机夺刀,砍断笼锁!
“带他们走!”她将孩子推给身后流民,反手扣住刀疤脸咽喉,“人脯作坊谁开的?”
“洛阳府衙后厨……日日送鲜肉!”
弩箭破风射来!谢昭推倒肉案格挡,箭矢擦耳钉进墙壁——挂着半块**谢家茶马徽记**的木牌!
“谢家的货?”她怔住。
刀疤脸趁机像谢昭捅去一刀!谢昭徒手攥刃,小指被齐根削断!剧痛中她掰断箭矢扎进他眼窝:“这一指,赎我谢家孽债!”
燕云茶山烈焰冲天。萧彦将节度使金印掷进火堆。
“世子疯了!”亲兵跪哭,“烧了茶山,拿什么供契丹岁贡?”
萧彦踹翻他:“岁贡?那帮杂种吃的就是人脯拌的茶饼!”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三年前幽州粮荒,朝廷运来的‘赈灾茶饼’里掺着人肉渣!我娘……”
他抓起燃烧的茶树砸向粮仓:“裴湛这伪君子,早和契丹签了卖国契!用茶马道运人脯,换他新政苟延残喘!”
马蹄声如雷。裴湛率玄甲卫围住火场:“拿下纵火逆贼!”
萧彦狂笑抽起刀:“裴相来得巧!老子刚挖到好东西——”甩出一卷焦黄账册,“天佑三年,龙焙监用官船运人脯三千斤,经手人签名……谢衡!”
裴湛脸色骤变。萧彦的刀尖指向他:“你早知谢家是皇商白手套,还诱谢昭杀崔氏灭口?”
玄甲卫张弓搭箭。萧彦忽地策马撞向裴湛!
“告诉谢昭——”他俯在裴湛耳边低语,“她爹欠我幽州三十七条命,该还了!”刀柄猛击马臀,黑马驮着裴湛冲下悬崖!
火光映红萧彦的脸。他抹了把颈侧箭伤,舔去嘴角血迹:“该收网了,裴相。”
黄河溃堤,腐尸塞流。悬壶帐挤满腹大如鼓的疫者。
“不是天花……是水蛊。”卫珩银针挑出患者肚脐里扭动的红线虫,“需剖腹清虫。”
谢昭按住挣扎的妇人:“用麻沸散!我试过能镇痛……”
“不可!”卫珩攥紧药囊,“曼陀罗籽早用光了!只剩这包——”他抖开油纸,露出褐黄粉末,“从人牙子身上搜的,可能是人脯作坊的迷药!”
帐外,流民抬进昏迷的裴湛——他满身淤泥,手中死死攥着半本《茶马漕运志》。
“玄甲卫在十里外搜山。”卫珩手中的银针已经抵住了裴湛咽喉,“杀了他,悬壶帐能活。”
谢昭夺过他手中银针:“他能弄到麻沸散!”
她掰开裴湛紧咬的牙关,灌入人牙迷药。他呛咳着醒来,看清眼前人:“……悬壶帐有内奸。”染血的手指蘸着身上的泥,在草席上粗口的画了**狼头图腾**——与崔氏玉匙同纹!
“你卫大哥的流民队里……混着契丹死士。”裴湛猛地扼住她手腕,“曼陀罗籽在黄河官仓,但守仓的是……”
帐外传来卫珩的厉喝:“阿青!放下刀!”
谢昭掀帐冲出,见卫珩被少年阿青用匕首抵腰。
“青哥疯了!”流民哭喊,“他刚往药锅撒了毒粉!”
阿青匕首深陷卫珩皮肉:“契丹可汗赐我爹黄金千两……只要你们死!”
“你爹是漕运司书吏?”谢昭盯着他腰间掉落的铜钥匙——刻着官仓鼠钮印!
她忽地抓起裴湛带来的《茶马漕运志》砸过去:“看看粮册!天佑三年腊月,你爹押送的官粮在幽州被劫,全家本该问斩!是裴相改册为‘匪祸’,保他狗命!”
阿青手抖:“你胡说……”
“幽州劫粮的就是契丹骑兵!”谢昭嘶吼,“他们用你爹运的粮掺人肉做饼,毒死萧彦母亲和三十七口!”
匕首“当啷”落地。阿青瘫跪:“爹说运的是赈灾粮……”
卫珩反手扭住他,从药囊抖出毒粉嗅闻:“箭毒木混尸碱……”他猛然揪起阿青的衣领,“这毒沾身即溃烂——你想让全营陪葬?!”
裴湛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官仓地窖第三库,曼陀罗籽和赈灾粮堆在一起。”他扶着帐柱喘息,“粮袋下……埋着三百具孩童骸骨,踝骨有‘肉’字烙。”
谢昭的断指伤口突突剧痛——人脯作坊的烙铁,竟烙在官仓钥匙上!